清晨。
有些腰疼的蘇塵和精神抖擻的葉清漓開始了老爹的治療環節。
在葉清漓使用靈泉時,他將多餘出來的所有體質強化能量,悄無聲息的渡入父親體內。
做完這一切,他便退到一旁,靜靜地看着。
所有人都沒說話,只是看着床沿上那個沉默的男人。
蘇鐵山低着頭,看着自己那條曾經枯槁,如今卻隱隱透着血色的右腿。
他能感覺到。
那條腿裏,充滿了力量。
一種前所未有的,仿佛要爆炸開來的力量。
這幾天,他每天都在忍受着那種枯木逢春的痛苦,同時也在感受着這條腿一天天恢復生機。
今天,他覺得,時候到了。
李如像往常一樣,心疼地上前,想要攙扶他躺下休息。
“孩他爹,快躺下吧,你出了好多汗。”
她的手,還沒碰到蘇鐵山的胳膊。
卻被一只粗糙的大手,輕輕推開了。
“別……”
蘇鐵山開口,嗓子幹得像是要冒煙。
“別扶我。”
他抬起頭,那雙渾濁的眸子裏,此刻燃燒着一團火焰。
“讓俺……自己來。”
全家人都愣住了。
錢甜甜緊張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大氣都不敢出。
趙蒹葭的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
葉清漓那雙藏在袖子裏的小手,也悄然攥成了拳。
在所有人的注視下,蘇鐵山深吸一口氣。
他雙手死死撐住床沿,手臂上青筋暴起。
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驅動着那條剛剛恢復知覺的右腿,顫顫巍巍地,想要從床沿上站起來。
雙腿劇烈地顫抖着。
汗水,刹那間溼透了他的後背,從額角滾滾而下。
“呃啊……”
他喉嚨裏發出一聲低吼。
可那條腿,終究是廢了太久。
他身子一軟,重重地坐了回去,床板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呻吟。
失敗了。
“他爹!”
李如驚呼一聲,眼淚差點掉下來,又要上前。
“別過來!”
蘇鐵山吼了一聲。
他沒有放棄。
他死死地咬着牙,牙齦都滲出了血絲。
不!
我不是廢人!
我蘇鐵山,曾經是這蘇家村最好的獵人!
我不能就這麼躺一輩子!
一股不屈的狠勁,從他骨子裏爆發出來!
他再次撐起身體。
這一次,他雙腿的顫抖更加劇烈,整個人都在晃動,仿佛隨時都會再次摔倒。
但是,他撐住了!
他的雙腳,終於穩穩地踩在了地上!
然後,在全家人倒吸一口涼氣的驚呼聲中。
蘇鐵山,這個癱臥在床數年之久的男人,這個被全村人認爲是累贅的廢人。
他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挺直了自己彎曲的脊梁!
他站起來了!
靠着自己的力量,筆直地,站立在地上!
時間,在這一刻仿佛靜止了。
蘇鐵山低下頭,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的雙腿。
他試探着,抬起了右腳。
落下。
又抬起了左腳。
落下。
穩了!
真的穩了!
“我……我站起來了!”
蘇鐵山的聲音在顫抖,他伸出雙手,看着這雙曾經只能用來支撐身體爬行的手。
“哈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仰起頭,發出一聲壓抑了數年之久的,震徹心扉的長嘯!
那笑聲裏,有激動,有狂喜,更有無盡的辛酸和釋放!
“我站起來了!!”
“嗚嗚嗚……”
李如再也忍不住,她撲進丈夫的懷裏,將頭埋在他堅實的胸膛上,嚎啕大哭。
這幾年的委屈,絕望,在這一刻,全都化作了滾燙的淚水。
“太好了……他爹……你終於站起來了……”
趙蒹葭和錢甜甜也圍了上來,兩個嫂子喜極而泣,哭得梨花帶雨。
“爹!您站起來了!”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爹您一定行!”錢甜甜一邊抹眼淚,一邊捶着蘇鐵山的後背,哭中帶笑。
整個屋子,被巨大的喜悅和哭聲淹沒。
蘇塵沒有上前。
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原地,轉過頭,看向了身邊的葉清漓。
他輕輕地,握住了她冰涼的小手。
葉清漓也正看着他。
那雙清冷的眸子裏,此刻像是盛滿了璀璨的星河,水光瀲灩。
兩人相視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個家,從今天起,才算是真正地,重新站了起來。
蘇鐵山能站起來的消息,像長了翅膀一樣,瞬間傳遍了整個蘇家村。
工地上,那些正在賣力幹活的村民,看到那個曾經只能躺在床上的男人,此刻竟然在院子裏,邁着步子,雖然還有些蹣跚,但確確實實地在走路!
“鐺啷!”
一個村民手裏的鋤頭,掉在了地上。
“那……那是蘇家老爹?”
“我的天!他不是腿斷了好幾年了嗎?怎麼……怎麼站起來了?”
“神跡!這絕對是神跡啊!”
“是福星!一定是蘇秀才家那個福星媳婦顯靈了!”
所有幹活的村民,全都停下了手裏的活計。
他們望着蘇家小院的方向,臉上充滿了震驚,和一種近乎狂熱的敬畏。
蘇家,不僅有吃不完的神米。
還有能讓斷腿之人重新站立的福星!
這個認知,讓蘇家在所有村民心中的地位,再次被無限拔高,近乎神明。
院子裏。
蘇塵端來一碗水,遞到父親面前。
“爹,您剛站起來,耗費了力氣,喝口水。”
那碗裏,裝的正是被稀釋過的靈泉水。
蘇鐵山此刻激動萬分,也沒多想,接過來就一飲而盡。
一股溫潤的暖流,瞬間從喉嚨滑入腹中,而後散入四肢百骸。
剛剛因爲強行站立而耗盡的力氣,竟然在短短幾個呼吸之間,就完全恢復了。
甚至,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裏,充滿了前所未有的精力。
“好水!”
蘇鐵山贊了一句。
他活動了一下筋骨,看着院子裏那些幹活的青壯,又看看自己這雙重新恢復力量的腿。
心中的那股屬於獵人的豪情,再次被點燃。
不行!
不能再閒着了!
家裏雖然有了神米,但頓頓吃米,嘴裏也淡出個鳥來。
孩子們正在長身體,得吃肉!
這個家,需要葷腥!
蘇鐵山打定了主意。
他邁開步子,走向了院子角落的雜物間。
片刻後,他走了出來。
手裏,多了一把柴刀。
那把刀,已經塵封了許久,刀刃上都起了一層薄薄的鏽跡。
可是在他手中,依舊透着一股逼人的寒氣。
他當着全家人的面,用一塊破布,仔仔細細地擦拭着刀身。
然後,他沉聲宣布。
“我要進山。”
一句話,讓剛剛還充滿喜悅的院子,瞬間安靜了下來。
李如第一個反應過來,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轉變爲驚恐。
“不行!絕對不行!”
她沖到蘇鐵山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他爹!你瘋了!你的腿才剛好!山裏多危險啊!萬一再摔了怎麼辦!”
錢甜甜也急了,她叉着腰,一雙杏眼瞪得溜圓。
“是啊爹!我們現在有糧食就夠了,不缺那一口肉吃!您可不能再出事了!”
趙蒹葭也柔聲勸道:“爹,娘和二妹說得對,您還是在家好好休養吧。”
面對全家人的反對,蘇鐵山卻異常堅持。
他拍了拍自己結實的胸膛,中氣十足。
“我自己的身體自己清楚!已經好利索了!”
“再不活動活動,這身子骨就真要生鏽了!”
他看着妻子和兒媳們擔憂的臉,放緩了語氣。
“你們放心,我就在山外圍轉轉,不往深處去,打只兔子野雞就回來。”
可無論他怎麼說,李如就是死活不同意,抱着他的胳膊不撒手,眼淚又開始在眼眶裏打轉。
僵持不下。
所有人的視線,都不約而同地,落在了蘇塵身上。
不知從何時起,這個家,已經由他來做主了。
蘇塵看着父親那張倔強的臉。
他當然知道,父親此舉,不僅僅是爲了打獵。
更是爲了找回一個男人,一個獵人,一個一家之主的尊嚴!
臥床多年,他心裏的苦,比腿上的傷,更重。
如今好不容易站起來,如果不讓他把這口憋了多年的氣吐出來,那才是真的會把他憋出病來。
更何況,經過靈泉和自己暗中渡送的能量改造,父親如今的體魄,早已超越了尋常的壯漢。
去山外圍轉轉,根本不會有危險。
想到這裏,蘇塵力排衆議。
他走上前,輕輕拍了拍母親的肩膀。
“娘,讓爹去吧。”
“塵兒!”
李如不敢相信地看着他。
蘇塵繼續開口,他的話語平靜而有力。
“爹是獵人,獵人就該回到山裏去。”
“把他關在家裏,才是真的在折磨他。”
“而且,爹比我們任何人都懂山,他知道分寸。”
說完,他看向蘇鐵山,遞過去一個鼓勵的示意。
“爹,您想去就去。”
“注意安全。”
“我們,等您帶肉回來。”
最後這句話,像一股暖流擊中了蘇鐵山的心。
這是信任。
是兒子對父親的,最大的信任!
這位剛毅的漢子,眼眶瞬間就紅了。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
“好!”
蘇塵轉身回屋,拿出了一個水囊,遞給父親。
“山裏沒水,帶上這個。”
水囊裏,裝的自然是稀釋過的靈泉水。
在全家人擔憂,卻又不敢再反對的復雜注視中。
蘇鐵山將柴刀往肩上一扛,又背了把木弓。
他沒有再多說一句話,邁着那雖然還有些微跛,但卻異常穩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走向了村後的那片大山。
他沒有回頭。
那筆直的,如同標槍一般的背影,漸漸消失在了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