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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燈昏暗,周景堯看不清柚寶的臉。
但他下意識皺起眉頭,眼底閃過一瞬懷疑。
他邁開步子,正打算上前確認柚寶的身份,手腕突然被妻子拉住。
妻子提醒他:“蕊蕊一個人在醫院,如果醒來發現我們都不在,她會害怕的。”
一想到還在病中的小女兒,周景堯的注意力瞬間被分散。
他回應妻子,“現在就回去。”
說完,他頭也不回地上了車。
周景堯壓下心口那股莫名的恐慌,提醒自己,柚寶白天還在醫院,不可能跑出來。
這時,柚寶已經追了上來。
坐在副駕駛上的女人看向後視鏡,笑着打開車載CD,調大音量。
周景堯握着方向盤,仍有些心神不寧。
妻子在一旁催促他快點回到醫院,他點頭踩下油門。
外面,柚寶幾乎喊破嗓子。
“爸,爸爸!”
她向前挪動地每一步,就像走在刀刃上。
眼看她就要走到車旁邊,眨眼功夫,賓利就在她眼前消失不見。
她的速度太慢了,向前追了幾步,最後還是狼狽地跪跌到在地上。
她用手握住胸口,眼淚不斷朝外涌出,用盡最後的力氣朝着車尾大喊:“爸爸,求你回來!救救恬恬,她流了好多好多血,我,我叫不醒她......”
十分鍾後,周景堯的助理和救護車同時抵達車禍現場。
同一時間來的還有一輛庫裏南。
車門打開,一個穿着深色西裝,氣質斐然的高大男人從車上下來。
男人徑直走向救護車。
不一會兒,救護車外圍就被一群黑衣保鏢圍了起來。
柚寶鑽不進去,只能無助地蹲在馬路邊。
等陳特助認出遍體鱗傷的柚寶後,立刻給周景堯打電話告知:“周總,柚寶小小姐也在車禍現場......”
不等陳特助把話說完,對面就不耐煩打斷:“不可能是周柚,她在醫院。”
周景堯誤以爲陳特助向他匯報的是出車禍的人。
陳特助試圖解釋:“可是,柚寶小小姐真的在......”
周景堯冷哼一聲,脫口而出:“我也希望死的是她,省得我每次看到她,就會想起姜知毓那個賤女人,很倒胃口。”
陳特助不小心點開了擴音。
一旁的柚寶聽到爸爸的真心話,心髒像是徹底被撕成兩半,疼到幾乎麻木。
她垂下頭,眼淚止不住地打溼地面。
現在她想通了。
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媽媽把她賣給人販子。
爸爸盼着她去死。
她的存在對爸爸媽媽來說是負擔,是累贅。
只有她死了,爸爸媽媽才能得到解脫。
陳特助本想安慰柚寶,卻被警察喊過去問話。
等到陳特助做完筆錄回頭去找柚寶時,忽然發現剛蹲在路邊的小人不見了。
深夜,不知不覺落下了雪。
雪勢洶洶,宛若鵝毛。
直到天明,依舊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柚寶不清楚自己走了多久,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裏,但她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
她要去找一個地方安葬自己。
護士姐姐告訴她,不做手術她就會死。
她死了,爸爸媽媽就如願了。
當地面上堆積的雪漫過柚寶的小腿,刺骨的風無情在柚寶身上留下抽打的印記。
一個踉蹌,柚寶失去平衡倒在雪裏。
心口處尖銳的刺痛蔓延全身,柚寶掙扎着想要呼吸,卻在短暫的抽搐之後失去了生機。
雪重重墜落,覆蓋在柚寶的後背、雙腿,逐漸將她小小的身體埋葬在一望無際的潔白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