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嶼拿着那幾本的賬本,像揣着個剛出鍋的山芋,又興奮又覺得燙手。
這東西是證據,但也是催命符。戶部侍郎張啓明那邊丟了這麼重要的東西,肯定要發瘋似的找。
光靠江家,未必扛得住。
“得找個高個子頂着。”江嶼摸着下巴,眼睛滴溜溜轉,自然就打到了蕭寒淵頭上。
這位爺不僅是高個子,簡直就是擎天柱。邊關大將,戰功赫赫,皇帝面前都說得上話,關鍵是,他也在查這事!有共同目標啊!
怎麼聯系他呢?直接上門?太掉價。遞帖子?人家估計看都不看。
江嶼眼珠一轉,有了主意。
從懷裏摸出個小物件,是那晚和他基本確定就是蕭寒淵的黑影交手時,趁對方不備,從對方腰帶上順手扯下來的一個小巧的玉佩墜子。質地普通,不像貴重物品,但做工精細,帶着點軍中的簡潔風格。
“福伯,找個生面孔,機靈點的,把這個玉佩,連同一句話,送到鎮北將軍府。”江嶼把玉佩遞給福伯。
“送什麼話?”福伯問。
江嶼咧嘴一笑:“就說,‘那晚恒通當鋪一別,兄台身手令小弟佩服。奈何小弟手快,先得了些有趣的東西,不知兄台可有興趣一觀?明日午時,邀月樓天字一號房,恭候大駕。’記住啊,說完就走,別多留。”
福伯聽得心驚肉跳:“少爺,這…這…這會不會太直接了?萬一惹惱了蕭將軍”
“放心,惹不惱。”江嶼信心滿滿,“他要是惱了,說明他氣量小,不值得合作。他要是來了,那就有得談了。”
這叫投石問路,外加一點小小的挑釁和炫耀。
第二天午時,邀月樓天字一號房。
江嶼悠哉悠哉地品着茶,桌上就放着那個裝賬本的小箱子。他一點兒不擔心蕭寒淵不來,除非他對漕運案突然沒興趣了。
果然,時辰剛到,包廂門被推開。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依舊是便服,但那股冷峻肅殺的氣場,瞬間讓房間溫度降了幾度。
正是蕭寒淵。
他臉色平靜,看不出喜怒,目光掃過房間,最後落在翹着二郎腿、一副“我就知道你會來”的江嶼身上。
“江公子。”蕭寒淵開口,聲音低沉,沒什麼情緒。
“哎呀,蕭將軍!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快請坐請坐!”江嶼立刻換上熱情洋溢的笑臉,起身招呼,仿佛見到多年老友,“將軍果然是守信人,準時!”
蕭寒淵沒動,目光落在那個小箱子上:“東西。”
“哎,將軍別急嘛。”江嶼親自給他倒了杯茶,“先喝口茶,潤潤嗓子。這邀月樓的龍井可是一絕,將軍常年在北疆喝風吃沙,肯定沒嚐過這麼地道的。”
蕭寒淵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人,果然如傳聞般……嘴碎。
“本將軍時間寶貴。”他冷聲道。
“我的時間也挺寶貴的。”江嶼笑嘻嘻地坐下,“畢竟,拿着這玩意兒,說不定哪天就被人滅口了,得抓緊時間享受生活不是?”
他拍了拍箱子,繼續叨叨:“說起來,還得謝謝將軍那晚手下留情。您那身手,真是這個!”
豎起大拇指,“要不是我跑得快,估計現在還在床上躺着呢。將軍,您平時在軍營裏,也這麼教手下功夫嗎?一招制敵,專往要害招呼?”
蕭寒淵:“……”有點後悔來了。
“江公子,若無事,本將軍告辭了。”蕭寒淵作勢欲走。
“別別別!急什麼啊”江嶼趕緊攔住,知道玩笑開得差不多了,再下去這冰塊真要走人了。立馬收起嬉皮笑臉,正色道:“將軍,明人不說暗話。您查漕運的案子,是爲了軍餉,對吧?我拿這賬本,是爲了自保,順便給那個想害我的人添點堵。咱們目標一致,有沒有興趣合作一把?”
蕭寒淵終於重新看向他,眼神銳利:“合作?你能做什麼?”
“我能做的多了!”江嶼來了精神,“首先,這賬本在我這兒,就是敲門磚。其次,我江家別的沒有,就是有錢,有人脈,消息靈通。將軍您在明,查案多有不便,我在暗,可以幫您幹點您不方便幹的事。比如,繼續盯着‘恒通’當鋪,查查那個師爺背後的人,甚至幫您找找更關鍵的證據?”
蕭寒淵沉默了片刻。不得不承認,江嶼說的有道理。他身份敏感,很多事確實不好親自出面。這個江嶼,雖然油嘴滑舌,但看起來膽子大,腦子活,而且已經卷進來了。
“條件。”蕭寒淵言簡意賅。
“簡單!”江嶼伸出兩根手指,“第一,保我江家平安。張侍郎那邊要是狗急跳牆,您得罩着我。第二,案子查清了,功勞是您的,我只要該得的那份好處,比如說以後軍需采購什麼的,優先考慮一下我們江家?保證質量,價格公道!”
他這算盤打得噼啪響,既找了靠山,又拓展了業務。
蕭寒淵看着他,似乎在衡量利弊。房間裏一時安靜下來。
江嶼也不催,慢悠悠地喝茶。他有信心,這筆買賣,蕭寒淵不虧。
終於,蕭寒淵沉默了一會,開口了,依舊是沒什麼溫度的語氣:“賬本留下。你的人,聽我調遣。若有異心,後果自負。”
這就是答應了!
江嶼臉上笑開了花,把箱子往前一推:“成交!將軍爽快!以後咱們就是一條船上的人了!放心,我江嶼最講信用!”
蕭寒淵沒接他的話,拿起箱子,轉身就走,一刻都不想多待的樣子。
走到門口,他腳步頓了一下,頭也沒回地說了一句:“你的身手,太差。少逛百花樓,多練練。”
說完,拉開門徑直走了。
江嶼愣在原地,半天才反應過來。
“我靠!他怎麼知道我逛百花樓?!”隨即他又得意地笑起來,“嘿,這冰塊臉還挺關心人?居然提醒我練功?有戲!”
第一次正式會面,雖然過程有點“冷”,但結果完美。江嶼心情大好,覺得前途一片光明。
而他不知道的是,走出邀月樓的蕭寒淵,坐在馬車裏,看着那個裝賬本的箱子,冰冷的嘴角,也幾不可察地牽動了一下。
這個江嶼,確實是有點意思。或許,真能成爲一個意想不到的助力。
兩條線,終於正式交匯了。接下來的風波,注定將更加洶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