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碎碎從他腿上爬起來,整理了一下凌亂的裙擺,心有餘悸地退到安全距離。
【後天……對!後天就是決戰時刻!】
【沃特斯公司的考察團後天上午落地。下午就有動作了,只要消息一出,旭日電子就是全港最靚的仔!】
【顧硯舟,你就等着跪下來叫爸爸吧!】
她深吸一口氣,握緊了小拳頭,眼中重新燃起了鬥志。
第三天,港股開盤即是地獄。
九點整,恒生指數低開,電子板塊更是慘遭血洗。
旭日電子的K線圖已經走成了一條令人絕望的直線,直挺挺地扎向地心。
“兩毛八……兩毛五……”
顧氏集團頂層,空氣稀薄得讓人窒息。
林遠死死盯着屏幕,眼球上布滿了紅血絲,聲音沙啞得像是被砂紙打磨過:
“顧少,這已經是廢紙價了。市場上有傳言,旭日電子的債權人下午就要去封廠門。”
辦公室內,煙灰缸裏堆滿了煙蒂。
顧硯舟坐在那張象征着權力的黑色皮椅上,襯衫領口微敞,袖口卷至手肘,露出線條流暢卻緊繃的小臂。
他指尖夾着一支未點燃的煙,目光深沉如淵,盯着那片慘綠色的數據海洋。
三天。
整整三天,五千萬的資金像是一把鹽撒進了大海,連個浪花都沒翻起來,反而因爲他的入場,引來了更多恐慌性的拋盤。
“顧總!”
財務總監不顧秘書阻攔,滿頭大汗地闖了進來,手裏揮舞着一疊報表:
“銀行那邊剛剛打來電話,說要重新評估集團的授信額度!董事會那幫老家夥現在正在樓下會議室鬧,說要彈劾您!您不能再瘋下去了!”
“瘋?”
顧硯舟緩緩抬眸,那雙瑞鳳眼中寒芒乍現,像是兩把剛出鞘的利刃,刮得財務總監臉皮生疼。
“我的私賬,什麼時候輪到銀行來評估集團授信了?”
“可是……可是輿論……”
財務總監擦着冷汗,結結巴巴,
“現在全香港都在說,顧氏的掌舵人被……被美色沖昏了頭腦,是個……”
“是個昏君?”顧硯舟替他補全了後半句,嘴角勾起一抹極盡嘲諷的弧度。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軀在落地窗前投下一片巨大的陰影。
窗外是維多利亞港繁華的景色,腳下是無數人夢寐以求的金錢帝國。
而在所有人眼裏,他正在親手毀掉這一切。
“林遠。”
顧硯舟的聲音冷冽,沒有一絲溫度。
“顧少……”
林遠幾乎是用祈求的眼神看着他,
“收手吧。現在平倉,還能剩下幾百萬,至少……至少能留點體面。”
顧硯舟轉過身,將手裏的煙狠狠摁滅在煙灰缸裏。
“我顧硯舟的字典裏,沒有‘認輸’兩個字。”
他拿起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周身裹挾着一股令人膽寒的低氣壓。
“守着。沒我的命令,一股都不許賣。”
……
半山別墅,顧家老宅。
與公司那種劍拔弩張、仿佛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的氛圍截然不同,主臥裏流淌着舒緩的爵士樂。
空氣中彌漫着昂貴的精油香氣。
姜碎碎穿着一件真絲吊帶睡裙,慵懶地躺在貴妃榻上。
她臉上敷着厚厚的自制黃瓜面膜,兩條修長白皙的小腿隨着音樂的節奏輕輕晃動,嘴裏還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兒。
“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
旁邊的小幾上,擺着一盤剝好的荔枝,還有一杯加了冰塊的燕窩。
這哪裏是即將破產的豪門怨婦?這分明是正在享受人生的皇太後!
“砰!”
房門被猛地推開,巨大的聲響震得水晶吊燈都晃了晃。
姜碎碎嚇得一激靈,腿一抖,差點從貴妃榻上滾下來。
她慌亂地坐起身,臉上的黃瓜片掉下來兩片,露出一雙驚恐的桃花眼。
“老、老公?”
顧硯舟站在門口,逆着光。
他扯鬆了領帶,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布滿陰霾,眼底翻涌着令人心驚肉跳的風暴。
他看着姜碎碎這副沒心沒肺的模樣,胸口那團壓抑了一整天的火,瞬間被澆了一桶油,“騰”地一下燒了起來。
他在外面頂着董事會的彈劾、銀行的施壓、全港媒體的嘲諷,在刀尖上跳舞。
她倒好。
在這裏唱甜蜜蜜?
顧硯舟大步走進來,皮鞋踩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姜碎碎的心尖上。
他走到貴妃榻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聲音像是從冰窖裏撈出來的:“心情不錯?”
姜碎碎縮了縮脖子。
【臥槽!這狗男人怎麼回來得這麼早?這臉色黑得跟鍋底一樣,不會是股票跌停,回來找我算賬的吧?】
【完了完了,我的五千萬,我的遊樂園,我的男模團……是不是都要泡湯了?】
【穩住姜碎碎!只要我不尷尬,尷尬的就是他!這時候絕對不能露怯,要用愛感化他!】
她咽了口唾沫,伸出沾着精華液的小手,試圖去拉顧硯舟的袖子,聲音甜得發膩:
“老公~你回來啦?工作辛苦了,要不要敷個面膜放鬆一下?這個黃瓜是我剛切的,很補水的喲~”
顧硯舟看着那只伸過來的手,冷笑一聲,一把扣住她的手腕。
“姜碎碎。”
他俯下身,那雙極具壓迫感的眸子死死鎖住她的視線,仿佛要透過她的眼睛,看穿她那個裝滿稻草的小腦瓜裏到底在想什麼。
“外面已經翻了天,旭日電子馬上就要清盤。五千萬,眼看就要變成一堆廢紙。”
顧硯舟的聲音低沉沙啞,帶着一絲危險的試探:
“你就不擔心?還是說……你從一開始就是在騙我?”
手腕上的力道大得驚人。
姜碎碎疼得眼淚都要出來了,這次是真的疼。
“痛痛痛……老公你弄疼人家了……”
顧硯舟沒有鬆手,反而逼得更近,兩人的鼻尖幾乎相抵。
“回答我。”
他的眼神銳利如鷹隼,
“那個遊樂園,真的值五千萬?還是你只是爲了好玩,信口雌黃?”
他在賭。
賭這個女人的心聲裏,到底有沒有一句實話。
姜碎碎被他這副吃人的模樣嚇得心髒狂跳。
【媽呀!這眼神太可怕了!像是要生吞了我!】
【他是不是發現什麼了?難道他知道我是穿越來的?還是知道那個專利的事?】
【不行!絕對不能承認!要是讓他知道我是在利用他賺錢,以這狗男人的多疑性格,肯定會把我關進小黑屋,甚至切片研究!】
【演!必須演!人生如戲,全靠演技!姜碎碎,考驗你奧斯卡影後實力的時候到了!】
姜碎碎深吸一口氣,原本驚恐的表情瞬間切換。
她猛地甩開顧硯舟的手,一把扯掉臉上的黃瓜片,狠狠地摔在地上。
“顧硯舟!你什麼意思?!”
她從貴妃榻上跳起來,光着腳踩在地毯上,雙手叉腰,像是一只炸了毛的小貓,指着顧硯舟的鼻子就開始咆哮。
“你是在懷疑我嗎?你竟然懷疑我?!”
“我嫁給你這麼久,我有騙過你嗎?我不就是想建個遊樂園嗎?我不就是想圓小時候的一個夢嗎?”
姜碎碎說着說着,眼眶瞬間紅了,大顆大顆的眼淚像是斷了線的珠子一樣滾落下來。
“嗚嗚嗚……你變了!你以前不是這樣的!你以前給我買包買車從來不眨眼,現在不過是五千萬,你就這麼凶我!”
“你是不是心疼錢了?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敗家女,想把我趕走,好給外面的狐狸精騰位置?!”
她一邊哭,一邊抓起貴妃榻上的抱枕,狠狠地砸向顧硯舟。
“你走!你走啊!我不跟你過了!我要回娘家!我要跟你離婚!”
抱枕砸在顧硯舟身上,不痛不癢。
但他卻愣住了。
不是因爲姜碎碎這撒潑打滾的模樣,而是因爲腦海裏那個截然不同的聲音。
【嘿嘿嘿,這波眼淚怎麼樣?是不是楚楚可憐?是不是感人肺腑?】
【哭!給我使勁哭!只要把這狗男人哭煩了,他就沒心思追究真相了!】
【顧硯舟啊顧硯舟,你就吃這一套!趕緊哄我!不然老娘就把你的書房給拆了!】
【只要熬過今晚!只要熬過今晚!明天沃特斯的人一落地,老娘就是全港島最大的功臣!到時候讓你跪着給我唱《征服》!】
顧硯舟看着眼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女人,又聽着她內心那囂張狂妄的吐槽。
那種荒謬的割裂感,讓他原本緊繃的神經,竟然莫名其妙地放鬆了下來。
明天。
又是明天。
她在心聲裏反復強調的這個時間節點,帶着一種近乎盲目的篤定。
顧硯舟抬手,接住她砸過來的第二個抱枕。
他看着姜碎碎那張哭花了的小臉,眼底的陰霾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玩味的深意。
“鬧夠了沒有?”
他隨手將抱枕扔回榻上,語氣雖然依舊冷淡,但那股逼人的寒氣已經消散了大半。
姜碎碎抽噎着,透過指縫偷偷觀察他的表情。
【咦?好像沒那麼生氣了?】
【看來這招“一哭二鬧三上吊”果然是豪門生存法則第一條!】
她吸了吸鼻子,故意把眼淚蹭在他的高定襯衫上,委屈巴巴地嘟囔:
“沒鬧夠!除非……除非你道歉!”
“道歉?”
顧硯舟挑眉,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
他顧硯舟這輩子,還沒跟誰道過歉。
他上前一步,長臂一伸,直接將這個還在演戲的小女人攬進懷裏。
姜碎碎驚呼一聲,整個人撞進他堅硬的胸膛,鼻息間全是那股好聞的雪鬆冷香,夾雜着淡淡的煙草味。
“既然你這麼想建遊樂園。”
顧硯舟的大手扣住她的後腦勺,迫使她仰起頭。
他低下頭,薄唇貼在她耳畔,聲音低沉磁性,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寵溺與瘋狂。
“那我就陪你瘋最後一次。”
“明天。”
顧硯舟的眸色幽深,像是要把她吸進去,
“我再給你一天時間。如果明天收盤前,股價還是這個死樣子……”
他頓了頓,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頸側最敏感的肌膚上,引起一陣細密的戰栗。
“姜碎碎,你就做好準備,把你這輩子,連同下輩子,都賠給我。”
姜碎碎渾身僵硬,心跳如雷。
【賠給你?下輩子?】
【想得美!老娘下輩子是要當女皇的人!】
【不過……這狗男人的聲音怎麼這麼蘇?耳朵都要懷孕了……】
【不管了!只要他不撤資,明天就是我的主場!沃特斯,你們的飛機可千萬別晚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