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口負責打飯的老劉是話不多的老師傅，簡單指點道：“小米粥舀八成滿，別灑，窩窩頭定量每人兩個，鹹菜絲不限量，但你也得看着點辦，動作麻溜點，別讓人等。你先看着我學，有不懂就問。”
“好的。”孟清禾點點頭，專注地看着他的的動作，默默記下要領。
沒多久，職工們就陸續來了，趙明洲和陸望安也在隊伍裏。陸望安看到窗口裏的林晚，眼睛一亮:“喲，孟同志，真是你啊！”
他一邊說一邊遞過自己的飯盒：“這就上崗了？速度夠快的。”
孟清禾看到熟人，眼裏泛起笑意，趙明洲也朝她微微頷首。
“今天有什麼菜？”陸望安興致勃勃地開始點餐，眼睛在幾個菜盆裏掃了一圈，隨即嘆氣，“誒，還是咱們食堂的老幾樣啊，孟同志，小米粥和窩窩頭我都要，麻煩多打點鹹菜。”
孟清麻利地給他打菜，裝小米粥的時候往底下撈了一把稠的，陸望安接過來一看就樂了。
等到趙明洲的時候，她來了一次同樣的操作。趙明洲道了一聲謝，便拉着陸望安找座位去了，沒再打擾她。
隊伍緩慢向前移動，孟清禾的打菜手法也慢慢熟練起來了。趁着間隙抬頭活動一下脖頸時，她的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就餐區。很巧，正好落在不遠處趙明洲和陸望安坐着的那張桌子。只見一個穿着白襯衫、格子半身裙，梳着兩條烏黑油亮長辮子的年輕姑娘，端着飯盒，笑吟吟地走到了兩人旁邊的空位坐下。
她八卦之心頓起，趁着間隙時不時瞥兩眼。
趙明洲正專注地吃着飯，一個輕柔的聲音在旁邊響起：“趙工，您旁邊的位置有人嗎?”
抬頭一看，是宣傳科的蘇倩，正端着飯盒站在自己身旁，他簡短回答了一句“沒有”之後便繼續用餐。
蘇倩順勢坐下，開始找話題：“”今天的鹹菜拌得還不錯，就是窩窩頭有點硬了。”
看趙明州不感興趣，她轉移話題：“趙工，我看你最近好像挺忙的，是在忙什麼項目嗎？”
“項目內容需要保密。”趙明洲看了她一眼，聲音有點冷淡。
“是我一時糊塗了，忘了你的工作性質。”蘇倩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之色，又試着找了個話題，“我聽人說西邊的胡楊林風景挺好的，不知道你這周末有沒有時間，要是有的話........”
“抱歉，所裏有安排，我要去省城出差一段時間。”趙明洲打斷她的話，語氣溫和，態度冷漠。
他這話說完，空氣明顯凝滯了。蘇倩臉上的笑容徹底掛不住了，握着筷子的手指微微發緊。
“哎呀！”陸望安立刻笑着插話解圍，“老趙他就是個勞碌命，所裏離了他就跟轉不動似的。西邊那個胡楊林我也聽人說過，風景很不錯。蘇幹事志你是宣傳科的，正好可以幫忙策劃一下，就當是集體遊玩了。到時候大家都去，肯定比單獨去熱鬧。”
他這麼一解圍，蘇倩的臉色緩和了些許，張了張嘴，正想再說什麼。趙明洲已經放下筷子了，他用手帕擦了擦嘴角，隨即站起身說道：“蘇幹事，你慢用，所裏還有些數據要盡快核對，我先去上班了。”
陸望安見狀，連忙幾口扒完自己飯盒裏剩下的飯菜，有些抱歉地對蘇倩笑了笑："蘇幹事，你看這，我也得趕緊回去了，項目上的事，一刻也耽誤不得。回頭聊啊！" 說完，也立刻端起餐盤，快步跟上了趙明洲。
兩人並肩走在路上，陸望安忍不住用手肘輕輕碰了碰趙明洲，壓低聲音：“老趙，我說你對蘇幹事是不是太冷淡了點？你看人家剛才那表情，多難堪啊。女孩子臉皮薄，你是男同志，就不能該紳士一點，委婉一點嗎。”
趙明洲目光平視前方，淡然道：“我對她沒有那份意思，才要直接一地那。過於紳士委婉說不定會讓她反復猜測、心存幻想，這樣才是真的耽誤人家，對女同志的名聲也不好。”
陸望安撓撓頭：“你說的也有道理哈。”
........
蘇倩獨自在原位僵坐了片刻，握着筷子的指節微微泛白，她從未受過這樣的冷遇。從小到大，憑借着姣好的容貌和父親副所長的身份，她走到哪裏都是被追捧的那個。在這大院裏，更是有不少青年才俊明裏暗裏示好。
她仔細觀察過，陸臻家世優越，自身能力出衆，年紀輕輕就是項目負責人，前途不可限量，正是最理想的結婚對象。她主動示好，本以爲憑自己的條件，該是十拿九穩，甚至覺得陸臻應該感到榮幸才對，卻沒料到對方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拒絕得如此幹脆徹底，仿佛她蘇倩和那些普通的追求者沒有任何區別。
父親在家不止一次誇贊過趙明洲，說他沉穩能幹，是難得的人才。她自己暗中觀察許久，也覺他長相英俊，氣質清雋，年紀輕輕就有了中校軍銜，還擔任着重要項目的負責人。雖然待人接物雖有些疏離，卻更顯得他和那些普通男人不一樣。在她心裏，只有這樣各方面都出衆的人，才配得上自己。
蘇倩主動示好，本以爲憑自己的家世樣貌，加上父親的賞識，這事應該是水到渠成的。趙明洲能與她在一起，對他未來的發展也大有裨益，他一個高材生，肯定能明白這其中關竅。卻沒想到，對方竟然無視了自己。
這種被無視的感覺，比直接的拒絕更讓她難以忍受。她猛地合上飯盒，霍然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食堂。
孟清禾一直站在窗口後面，雖然聽不到，但從趙明洲的迅速離開，陸望安的匆忙跟上，以及蘇倩的難看臉色，看多了八點檔電視劇的她心裏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
看來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而且這流水，還挺冷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