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雲枳一開口,將衆人的目光全吸引了過來,蘇晏君鬆了一口氣。
也好,由她自己介紹也好。
他既然決定將唯一的女兒接回來,就做好了認下她的打算,只不過一時沒想好怎麼開口而已。
吃瓜群衆其實剛才早就暗戳戳的注意她了。
畢竟這姑娘腦袋上包了一大坨的白紗布,瘦弱的一陣風都能把人吹跑,整個人愈發顯得楚楚可憐,他們想不注意都難。
就那慘白的小臉和嘴唇,哎呦喂,這是遭啥罪了。
“丫頭,你這頭咋啦?”就住在蘇家對門的白家嬸子白春夏一馬當先,她邊問眼睛還不時瞥蘇晏君。
大有一副如果沈雲枳說是他打的,立馬拔腿去街道辦舉報的架勢。
要說這白春夏,與錢麗娟也是有緣,孽緣。
倆人自小就在一個家屬院裏長大,從父母輩就開始比較,打小就不對付。
當姑娘時,錢麗娟一副柔柔弱弱的做作模樣四處勾搭良家少男,招蜂引蝶,白春夏看不慣她的行徑總是出言嘲諷,最終在家屬院人眼裏落下一個牙尖嘴利的刻薄形象。
最後錢麗娟嫁給一個有才學的大學教授,而白春夏招贅了一個機械廠的臨時工,鄉下來的。
誰都說她錢麗娟嫁得好,沒成想風水輪流轉,大文人被抄家下放了。
這錢麗娟果然是個黑心肝的,帶着一雙兒女立馬登報離婚,第二天就搬進家屬院了。
彼時她白春夏丈夫老實,孩子聽話,家裏家外全都她做主,家庭不要太美滿,看錢麗娟可憐還好心安慰她,見她孤兒寡母甚至還幫忙搭把手照顧小孩。
呵。
沒成想人家隔了半個月就又勾搭上了一個小白臉,開始反過來嘲笑她找的男人粗鄙不堪,趾高氣揚的到她跟前炫耀丈夫有多體貼,給她洗腳把尿喂飯,當她的一雙兒女是親生孩子。
這錢麗娟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找了一個滿嘴跑火車的二婚語文老師。
她呸了,眼光一如既往的不好,她好心當成驢肝肺了。
自此,兩人門對門吵吵鬧鬧過了這麼幾十年。
盡管蘇晏君在家屬院風評不錯,一路更是高歌猛進,才四十多歲就當上了副校長。
但白春夏一直覺得他和錢麗娟是一樣裝模作樣,徒有其表的人,還不如當初那個大學教授呢,真是什麼鍋配什麼蓋,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
再說了,他蘇晏君敢說這一路走來沒借嶽父的勢?
現在地位上來了,天天端着個官腔,純膈應人呢。
她白春夏最煩裝逼的人了。
要她說,這錢麗娟“好日子”還在後頭呢,半路夫妻她沒生下個一兒半女,老爹已經退休了,後半輩子簡直堪憂呀。
她都替她着急,可惜她是個眼瞎的看不明白。
這不,人家蘇大副校長的親生女兒找上門來了。
嘖嘖嘖,她就住對門。
沈雲枳自然不知道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但她會看眼色呀,看周圍吃瓜群衆一副看好戲拱火的樣子就知道事情不簡單。
更別提蘇晏君越來越黑的臉了。
就這樣,一直等蘇晏君賺足周圍人各色的目光,眼看着要忍不住開口時,沈雲枳才有所動作。
她先是輕輕的伸手扶住額頭,低低的咳嗽了幾聲,才狀似害羞,狀似不好意思的開口:“嬸子,這是我今天出火車站遇到人販子被打的,幸好有熱心群衆及時出手,不然我都見不到我爹了,也見不到你們了。”
她說話的語氣溫溫柔柔的,話落眼角滑下一行清淚。
這是沈雲枳在來江城的火車上爲自己想好的形象,人設就是柔柔弱弱來投奔親生父親的老實人,拿的就是可憐無助的劇本。
當然,如果渣爹後娶的女人是個好的,那她柔柔弱弱的人設絕對屹立不倒。
保證自己只是借住,絕不鬧事,一旦手裏有錢,立馬滾得遠遠的。
但有一點她想的很明白,能和蘇晏君這種僞君子過到一起的人一定也不簡單,自古前妻留下的孩子和後娶的媳婦簡直是天生的對家。
像她這種半路出現的更是可恨至極,誰會希望自己原本“幸福”生活出現陌生人。
在一起生活就算是和親生父母之間都會發生摩擦,更別提沒有血緣關系卻關系緊密的她們了。
沈雲枳就是因爲想的夠明白,才會早早就爲自己謀劃無數條路。
反正就一個遵旨,人家怎麼對她的她就怎麼對人家。
你要是想利用我,那咱倆就互相利用,誰也別讓誰吃虧。
她都有點佩服自己的演技了,不愧是自小就看瓊瑤劇啓蒙長大的。
眼淚就是要一滴一滴的掉才好看,才會惹人憐惜。
她才能順利留下來。
說她自私涼薄也好,心機深沉也罷,都無所謂,反正她哪怕是不擇手段,也要成功留在江城。
而且,明明有資源可以利用卻非要自力更生那是品行高尚、風骨卓然的人,她反正道德不高,素質低下,她就要來住。
住渣爹的房子,花渣爹的票子,用渣爹的資源,讓自己強大。
白春夏一聽她的悲慘遭遇,看熱鬧的心思一下沒了,立馬切換成看小可憐的眼神。
“哎呦,你這孩子咋那麼可憐呢,這年頭人販子最是可恨,幸好人沒被拐走,不然你一個好好的大姑娘萬一被送到深山老林裏給人家做媳婦生孩子,這一輩子不就毀了嗎?以後出門可得小心點。”
“你這孩子,頭有事沒,還疼不疼了?咱們這一堆人圍住是不是不利於你的傷勢恢復,趕緊讓你爹扶你回家休息去。”
“趕緊學嬸子呸呸呸,你這次倒黴以後的日子保準順順利利的,來你站到嬸子身後。”
沈雲枳被白春夏寬厚的,略帶繭子的手掌帶到她身後時,心下一暖。
這世上果然還是好人多。
白春夏這會也顧不上看熱鬧了,雙手叉腰氣勢如虹,“你們都趕緊給老娘散開,讓這孩子進屋休息。
可別怪老娘說醜話,就這樣圍着這姑娘,她萬一有個好歹咱們這夥人就像今天老蘇一樣,都得去蹲局子。”
人群譁啦啦一下,齊齊往後退了一大圈,生怕沈雲枳有個好歹惹一身腥。
沈雲枳:“……”
這號召力,厲害。
這會人是散開了,蘇晏君的心情卻不好。
剛白春夏出來時他就覺得不好,這是個能攪事的瘋婆子。
如今果然一語成讖。
他攔住白春夏勢必要尋個說法,“白大姐,啥叫像我一樣蹲局子?這話可不能亂說,我今天是去派出所接孩子去了,你說話可得注意點。”
“不然我堂堂一個副校長,被人這麼冤枉萬一有人當真怎麼辦?這不是影響我在家長中的形象嗎?再嚴重的話就是影響江城一中的形象。”
白春夏不耐煩的翻了個白眼,敷衍道:“行行行,蘇副校長,我一個婦人說錯了,給你道歉行不行,趕緊帶你閨女去休息吧,我們這夥外人都騰開道了。”
果然是冷心冷肺的男人,親生女兒都那樣了也沒見他心疼。
要他有何用。
可把他能耐了,還影響江城一中。
你能代表江城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