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像融化的蜂蜜，淌過窗台，落在蘇念攤開的速寫本上。她的指尖捏着那顆草莓糖，糖紙在陽光下泛着細碎的光澤，昨晚在黑暗裏跳得飛快的心跳，仿佛還殘留在胸腔裏，帶着點微麻的餘溫。
“念念，你再不吃早飯要遲到了！”媽媽的聲音從廚房傳來，帶着點催促的暖意。
蘇念慌忙把糖塞進書包最裏層，像是藏了個會發燙的秘密。抓起面包往嘴裏塞時，目光又落在速寫本上——那頁畫着粉黑板擦的橘貓旁邊，不知何時多了個小小的批注，是她昨晚回來補的：“他說蝴蝶結很好看。”字跡歪歪扭扭，帶着點藏不住的雀躍。
走到教學樓樓下，恰好撞見抱着作業本的陸星辭。他今天穿了件幹淨的白襯衫，領口系得整整齊齊，晨光落在他發頂，鍍上一層淺淺的金邊。看到蘇念，他的腳步頓了頓，目光在她鼓鼓囊囊的書包上掃了一眼，嘴角似乎極輕地勾了一下。
“早。”蘇念的聲音有點抖，像被晨光曬得發脆。
“早。”他的回應很輕，卻清晰地傳到她耳朵裏。擦肩而過時，蘇念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薄荷味，混着點陽光曬過的皂角香，比昨天的墨水味更清爽些，讓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
進教室時，黑板報已經成了焦點。幾個早到的同學圍着黑板小聲討論，指着蘇念畫的橘貓笑：“這貓好可愛啊，爪子還抱着黑板擦。”“你看領結上的蝴蝶結，畫得好認真。”
蘇念的臉頰有點發燙，假裝整理書包，耳朵卻豎得高高的。陸星辭坐在座位上，低頭看着什麼，肩膀微微動了動，像是在笑。她忽然想起昨晚他說“我帶塊橡皮，把黑板擦的顏色再加深點”，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癢絲絲的。
數學課上，張老師對着黑板報誇了半天：“這次黑板報圖文並茂，陸星辭的字漂亮，蘇念的報頭也很活潑，大家要多向他們學習。”
全班的目光齊刷刷地投過來，蘇念的臉瞬間燒得通紅，只能低下頭假裝看課本。陸星辭倒是很平靜，只是耳根悄悄泛起一點淺紅，握着筆的手指輕輕蜷了蜷。
下課後，林薇薇抱着她的胳膊尖叫：“聽到沒聽到沒？張魔王都誇你了！我就說那只貓畫得好，尤其是那個蝴蝶結，一看就有人指導過。”
“你別亂說。”蘇念嗔她，心裏卻甜滋滋的。她偷偷往前排看，陸星辭正在給同學講題，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柔和，連講題時微微蹙起的眉頭，都像是帶着點溫柔。
下午的自習課，蘇念對着一道函數題卡了半個鍾頭。草稿紙上畫滿了歪歪扭扭的拋物線，X和Y在筆下亂成一團麻。她咬着鉛筆頭嘆氣時，一張紙條突然從前面傳了過來，落在她的練習冊上。
是陸星辭的字跡，清雋有力：“設t=x²，轉化成二次函數求最值。”旁邊還畫了個小小的拋物線示意圖，箭頭指向關鍵的轉折點。
蘇念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指尖撫過紙條上的字跡，紙頁上似乎還殘留着他的溫度。她順着他的思路演算，果然豁然開朗，筆尖在紙上飛快地移動，連嘴角都忍不住微微上揚。
她想把紙條還給他，又有點舍不得，猶豫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夾進了速寫本裏，正好壓在那顆草莓糖的糖紙上面。
放學時，林薇薇被老師叫去幫忙搬作業本，蘇念一個人收拾東西，目光不自覺地往黑板報那邊飄。不知怎麼的，她忽然想再看看那只橘貓，便抱着書包走了過去。
黑板上的字跡已經幹透，橘貓的顏色在夕陽下泛着柔和的光。蘇念伸出手指，輕輕碰了碰粉粉色的黑板擦，心裏正甜絲絲的，身後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讓讓讓讓！”兩個男生追打着跑過來，其中一個沒看路，胳膊肘狠狠撞在黑板上。
“啪嗒”一聲，掛在旁邊的粉筆盒掉了下來，白色的粉筆灰撒了一地，還濺了些在報頭上——橘貓的尾巴被染成了花白，粉粉色的黑板擦上更是落了大片白灰，看起來狼狽極了。
那兩個男生嚇了一跳，說了句“對不起”就跑了。蘇念愣在原地，看着被弄髒的畫，鼻子忽然有點酸。她明明畫了那麼久，連貓爪上的小肉墊都仔細塗了顏色……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時，一只手忽然伸到她面前，拿着塊半幹的抹布。
是陸星辭。
他不知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眉頭緊緊蹙着，眼神裏帶着點她從沒見過的慍怒，大概是看到了剛才那一幕。他沒說話，只是拿着抹布，小心翼翼地在黑板上擦拭起來。
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把顏料蹭掉，指尖捏着抹布的邊緣，一點點拂去橘貓尾巴上的粉筆灰。夕陽的金光落在他專注的側臉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瞼下方，看得蘇念的心跳漏了一拍，連眼眶裏的眼淚都忘了掉。
“擦不掉了。”他忽然開口，聲音有點啞，目光落在那塊被染了白灰的粉黑板擦上，“顏料被粉筆灰吸進去了。”
蘇念的鼻子更酸了，吸了吸鼻子說：“沒關系，我明天再補畫一塊。”
陸星辭沒說話，只是放下抹布，從書包裏拿出美工刀和一張幹淨的卡紙，蹲在地上剪裁起來。他的動作很利落，手指在卡紙上移動，很快就剪出了一塊小小的黑板擦形狀，邊緣還仔細地修過，圓潤得可愛。
“這個貼上吧。”他站起身，把剪好的卡紙遞給她，目光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歉意，“我明天帶膠水來。”
蘇念看着那塊粉色的卡紙，和她畫的黑板擦幾乎一模一樣，連邊角的弧度都分毫不差。她忽然想起昨晚他說“我帶塊橡皮，把黑板擦的顏色再加深點”，原來他早就準備好要幫忙了。
“謝謝你。”她的聲音有點哽咽，接過卡紙時，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像觸電似的縮了回去。
陸星辭的手也僵了一下，慌忙插進褲袋裏，耳根紅得像要滴血：“我、我先走了。”
看着他轉身跑下樓的背影，蘇念忽然發現，他的校服袖口沾了點白色的粉筆灰，大概是剛才擦黑板時蹭到的。她握着那塊粉色的卡紙，心裏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暖暖的，酸酸的。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落在被弄髒的報頭上。蘇念忽然覺得，那塊被弄髒的黑板擦，好像也沒那麼難看了。
回到家，她找出最好的粉色顏料，小心翼翼地在卡紙上塗起來。顏料的顏色比黑板上的更鮮豔些，她還特意在邊緣加了點白色的高光，看起來像真的一樣。
窗外的月光爬上桌面，給卡紙鍍上了一層銀輝。蘇念看着它，忽然覺得，這個有點小遺憾的傍晚，好像也沒那麼糟糕了。
而已經到家的陸星辭，坐在書桌前，反復看着自己的指尖。剛才碰到蘇念手的時候，她的指尖有點涼，帶着點顏料的澀感，像顆沒熟透的草莓。他想起她眼眶紅紅的樣子，心裏忽然有點不舒服，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了。
他拿出物理競賽題，卻怎麼也看不進去，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飄向窗外。蘇念家的方向亮着一盞暖黃色的燈，像顆安靜的星星，在夜色裏眨着眼睛。
他忽然有點後悔，剛才沒把那兩個男生攔住。
第二天早上，蘇念把那塊精心塗過色的卡紙放進書包，心裏既期待又緊張。走到教室門口時，看到陸星辭正站在黑板前，拿着膠水小心翼翼地往上面塗。
晨光落在他身上，給他鍍上了一層溫柔的光暈。蘇念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走了過去。
“我帶來了。”她舉起手裏的卡紙，聲音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雀躍。
陸星辭轉過身，目光落在她手裏的卡紙上，眼睛亮了亮：“畫得很好。”
“是你剪得好。”蘇念紅着臉說。
兩人一起把卡紙貼在黑板上，位置剛剛好，看起來像是原本就畫在那裏的。貼完最後一角，他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起，像有電流竄過，兩人同時縮回手，臉頰都燙得厲害。
教室裏還沒人來，只有晨光和他們的心跳聲，在安靜的空氣裏輕輕回蕩。
蘇念看着那塊嶄新的粉黑板擦，忽然覺得，也許有點小遺憾也沒關系，因爲……
她的目光落在陸星辭沾了點膠水的指尖上，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
而陸星辭看着她泛紅的臉頰，忽然想起昨晚她眼眶紅紅的樣子，心裏默默做了個決定。
只是他們都不知道，這個小小的決定，會在不久的將來，掀起怎樣的漣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