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凝很是好奇,悄悄往旁邊靠了靠,用粗壯的樹枝遮擋住自己的身體。
下一秒就見李嬸子從懷裏掏出一沓水票,塞給對面一個穿着列寧裝,頭發梳的幹淨利落,看起來頗有些派頭的女人。
她邊說邊還齜着大黃牙賠笑,“汪主任,您拿着,這點水票不算什麼!咱們家人口少,用不了這麼多,您家裏客人多,應酬多,正用得着。”
那被稱作汪主任的女人,正是劉副政委的妻子汪愛蘭。
她聞言矜持地笑了笑,假意推辭:“這怎麼好意思嬸子,水是個金貴東西,各家都是緊缺的。”
但是只要稍微認真點,就能發現她眼中的敷衍和嫌棄。
要不是真需要這些水票,她才懶得和面前這個老婆子虛與委蛇。
一個小小的副營長,還上竿子巴結到她面前來了。
李嬸子一聽她叫嬸子,更是樂得跟什麼似的,仿佛已經攀上了關系。
“哎呦,這有什麼,我們倆家啥關系,我兒子還得仰仗劉政委多關照呢!”李嬸子語氣裏充滿了討好。
聽到這裏,宋凝眸光一冷,這感情是拿他們家東西做人情呢!
汪愛蘭本來就是假意推脫,見狀準備將水票收下了。
宋凝見狀直接闊步走了過來。
李嬸子看到走過來的宋凝,臉色瞬間一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強自鎮定下來。
汪愛蘭也收斂了笑容,上下打量着宋凝。
雖然沒有見過面前的人,但是今天滿家屬院都在傳蔣晏的未婚妻漂亮的不像話。
所以見到宋凝的第一眼,汪愛蘭就知道面前的人是誰了。
她沒有主動打招呼,反而定定的看着宋凝。
眼神裏帶着審視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厭惡。
一個從農村來的土包子,生成這副狐媚子樣給誰看?
蔣晏怎麼會找了一個這樣的媳婦?
宋凝看出了她眼中的不喜,卻置若罔聞。
她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目光落在汪愛蘭還沒來得及收起來的那沓水票上。
“李嬸子,原來您在這兒,正找您呢!”
宋凝聲音溫和,卻帶着不容置疑的清晰。
“我剛從後勤部過來,聽說您把我們家的水票都領了。
真是辛苦您了,我這不是來了嘛,以後家裏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這水票……”
她伸出手,笑吟吟地看着汪愛蘭。
“汪主任是吧?真不好意思,家裏兩個孩子還小,我今天剛來,一堆洗洗刷刷的活兒,這點水票恐怕自家緊着用都還不夠,實在沒法勻給別人了。李嬸子可能不太清楚島上的規矩和家裏的情況,讓您見笑了。”
她一番話,說得滴水不漏。
汪愛蘭卻立馬變了臉色,“李嬸子,你不是說這些水票是你家的嗎?怎麼又變成蔣營長家的了?”
李嬸子立馬漲紅了臉,轉頭朝着宋凝嚷嚷。
“你胡說八道啥呢!這是我家的水票,你說是蔣營長家的就是蔣營長家的?這水票又沒寫名字,真是亂說一通。”
說着還趕緊轉頭向着汪愛蘭解釋,“汪主任,你別聽她的!這是我們自家的,是專程給您的。”
“哦,是嗎?那我們家水票去哪裏了?後勤部幹事親口說是被李嬸子領走了,難不成後勤部的幹事竟然騙人,那可真得去政委那裏好好說道說道了。”
宋凝語氣溫溫柔柔,卻像軟刀子一樣,扎得李嬸子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蔣家的水票是我領的,那又咋了,我是蔣營長專程請來照顧兩個孩子的,領點水票咋了?”
李嬸子挺了胸脯,一副正氣凜然的模樣。
“蔣晏家的,李嬸子說的不錯,你只是蔣晏未過門的媳婦,蔣家的事情還輪不到你做主吧?”
汪愛蘭瞥了一眼宋凝,幫腔道。
宋凝卻像是沒聽到,繼續道。
“李嬸子你照顧孩子是不錯,但是照顧兩個孩子竟然用了三十桶水?那看來李嬸子是壓根沒響應部隊的號召,鋪張浪費了,否則怎麼解釋李嬸子幾天用的水比別人一個月加起來用的還多,看來不僅要找政委,還要找首長問問不服從部隊紀律該咋辦了。”
李嬸子被她冷不丁的一個大帽子扣下來,臉色白了又青,青了又白,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汪愛蘭臉色更加難看,果然是從農村來的,這伶牙俐齒的模樣,真是礙眼。
宋凝繼續道,“還有,李嬸子剛才有句話說的不對,水票上雖然沒有寫我們家的名字,卻是有編號的,我們家的編號剛好是71–100號。”
部隊還是很細致的,每張水票都有編號,就是防止有什麼意外情況發生。
剛才宋凝去後勤部雖然沒有說幾句話,卻細心的注意到了水票編號的登記。
一句話讓在場的兩個人都驚住了。
顯然他們壓根沒有注意到編號的事情。
汪愛蘭本來以爲宋凝在唬她,可是低頭查了一下手裏的水票,還真是按照71–100排列整齊的。
一時間心裏又急又氣,這個死老太婆一點眼力勁都沒有。
既然要巴結她,就該做好萬全的準備,最起碼要將水票給替換了。
現在竟然被人給抓了個正着,真是愚蠢至極。
宋凝明顯注意到了她的動作,笑着道,“編號應該沒錯吧?汪主任。”
汪愛蘭此刻看着宋凝那張笑得溫婉無害的臉,只覺得格外刺眼。
她汪愛蘭在大院裏什麼時候受過這種尷尬?還是在一個她看不起的“農村丫頭”面前!
當即一把將水票扔到了李嬸子身上。
“李嬸子,這水票你拿回去吧!我無福消受。”說完臉色難看的轉身就走。
李嬸子氣急攻心,差點一頭暈過去。
完了,全完了,自家兒子的前程全完了。
宋凝卻仿佛毫無所覺,蹲下身撿起失而復得的水票。
對着面如死灰的李嬸子,依舊語氣平和,“李嬸子,以後水票的事,就不麻煩您了,我自己來取,否則您又把自己的水票和我們的弄混了。”
她說着輕盈的提着水桶,拿着水票,瀟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