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幾乎成了蘇軟的固定據點。
下午兩點半，陽光透過百葉窗斜斜切進來，在桌面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蘇軟剛把設計草圖攤開，指尖還沒碰到鉛筆，對面的椅子就被輕輕拉開，一道熟悉的身影坐了下來。
她的心跳猛地頓了一下，抬眼就撞進陸星衍沉靜的目光裏。
“這麼巧。”他把筆記本電腦放在桌上，聲音壓得很低，帶着點剛從外面進來的微涼氣息。
蘇軟捏着鉛筆的手指緊了緊，臉頰有點發燙，只能飛快地點點頭：“嗯，好巧。”
這已經是連續第五天了。
起初蘇軟以爲只是巧合——設計系的學生本就常泡圖書館查資料，遇上也不奇怪。可第二天、第三天，甚至第四天，陸星衍總能在她坐下後沒多久，“恰巧”出現在對面的空位，不多言不多語，只是安靜地處理自己的事情，偶爾翻書的聲音輕得像羽毛。
她偷偷觀察過，他面前的屏幕上大多是建築設計的案例分析，偶爾會低頭寫寫畫畫，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幹淨。有好幾次，蘇軟畫草圖入了神，抬頭時正好對上他看過來的目光，兩人都會不約而同地愣一下，然後她飛快地低下頭，耳根燒得厲害，連握着筆的手都有點發顫。
今天也不例外。
蘇軟強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草圖上，可眼角的餘光總是不受控制地往對面瞟。陸星衍正專注地看着電腦，手指在鍵盤上輕輕敲擊，動作利落又好看。她忽然想起上次設計展上，他說她的作品“很有想法”時的樣子，心裏像被什麼東西輕輕撓了一下，甜絲絲的。
畫到一半，蘇軟發現草稿紙用完了。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摸書包，卻摸了個空，才想起早上收拾東西時，把備用的草稿紙落在了宿舍。她有點懊惱地咬了咬嘴唇，猶豫着要不要起身去圖書館的服務台買，又怕打擾到對面的陸星衍。
就在這時，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手繪草稿紙，輕輕放在了她的手邊。
蘇軟愣了一下，抬頭看向陸星衍。他已經重新把目光移回了電腦屏幕，只是嘴角似乎微微揚了一下，聲音依舊很低：“先用着吧，我這兒還有。”
“謝……謝謝你。”蘇軟連忙把草稿紙收過來，指尖碰到紙張的質感，心裏暖暖的。她忽然想起自己早上出門時，鬼使神差地多帶了一疊全新的草稿紙，本來是想着萬一他也需要呢，沒想到先派上了用場的是自己。
她低下頭，飛快地畫着，心裏卻亂糟糟的。過了一會兒，她偷偷從書包裏拿出那疊全新的草稿紙，猶豫了很久，才輕輕推了一半到桌子中間，小聲說：“我這兒也有多的，你要是不夠了……可以用我的。”
陸星衍的目光落在那疊嶄新的草稿紙上，又看了看蘇軟泛紅的耳尖，眼底閃過一絲笑意，點了點頭：“好。”
接下來的時間，圖書館裏只剩下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還有偶爾翻書的輕響。蘇軟漸漸放鬆下來，不再像一開始那樣緊張。她發現，有陸星衍坐在對面，好像連畫畫都變得更有動力了。
她畫累了，就會偷偷歇一會兒，目光落在他身上。他有時候會皺着眉思考，有時候會在筆記本上快速記錄，偶爾也會端起旁邊的水杯喝一口水，動作從容又專注。蘇軟覺得，這樣安靜的陪伴，好像也沒那麼糟糕，甚至……有一點點讓人安心。
傍晚時分，蘇軟終於完成了今天的草圖。她伸了個懶腰，準備收拾東西離開。陸星衍也剛好合上電腦，起身時，目光落在她的草圖上，停頓了一下。
“這個線條處理得比上次更流暢了。”他隨口說了一句，語氣很真誠。
蘇軟的眼睛亮了一下，心裏一陣竊喜：“真的嗎？我還擔心有點生硬呢。”
“嗯，”陸星衍點點頭，拿起自己的東西，“色彩搭配也很舒服，繼續保持。”
“好！”蘇軟用力點頭，收拾東西的動作都輕快了不少。
兩人一起走出圖書館，傍晚的風有點涼，蘇軟下意識地裹了裹衣服。
“我往這邊走。”陸星衍指了指左邊的路，那是去男生宿舍的方向。
“我往那邊。”蘇軟指了指右邊。
“嗯，路上小心。”陸星衍看着她，說了一句。
“你也是。”蘇軟說完，就快步往前走了。
走了沒幾步，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陸星衍還站在原地，朝着她的方向望着。四目相對的瞬間，蘇軟又像被燙到一樣，飛快地轉回頭，腳步更快了。
回到宿舍，蘇軟把今天的草圖攤開，看着上面的線條，又想起陸星衍坐在對面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摸了摸那疊被他用過幾張的草稿紙，心裏甜絲絲的。
而另一邊，陸星衍回到宿舍，拿出手機，給江辰發了條信息：“圖書館計劃，第五天，成功。”
江辰秒回：“可以啊兄弟，都開始共享草稿紙了，下一步是不是該共享耳機了？”
陸星衍看着信息，嘴角揚了揚，沒回復，而是點開了手機相冊，裏面存着一張照片——是今天在圖書館，他趁蘇軟專注畫畫時，偷偷拍下來的側影。照片裏的女孩低着頭，陽光落在她的發梢上，溫柔又認真。
他把照片設成了聊天背景，然後收起手機，開始處理剩下的工作。
他知道，這樣的“偶遇”，其實一點也不巧。
他早就從林曉冉那裏摸清了蘇軟的習慣——每周二、四、六的下午，她都會去圖書館三樓靠窗的位置畫畫，雷打不動。所以他特意調整了自己的日程，只爲了能“恰巧”出現在她對面。
他想要靠近她，想要了解她，想要一點點走進她的世界。
而這一切，才剛剛開始。
蘇軟還不知道，那些看似偶然的相遇，其實都是他蓄謀已久的靠近。她只知道，每次在圖書館看到陸星衍的身影，心裏都會泛起一陣莫名的悸動，那種感覺，既緊張又期待，讓她忍不住開始期待下一次的“偶遇”。
下一次，她是不是可以更大方一點，主動和他聊聊天呢？蘇軟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地想着，嘴角的笑容怎麼也藏不住。
窗外的夜色越來越濃，而兩顆年輕的心，在這樣無聲的靠近中，正悄然發酵着名爲心動的情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