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0 章 空樓裏的腳步聲
瘦猴他們走後的第三天，環球大廈裏的空氣像灌了鉛似的，沉甸甸壓得人喘不過氣。林辰蹲在 27 樓的窗台上，用破鍋當盾牌，擋着從窗戶縫鑽進來的冷風。風裹着沙粒打在鍋面上，“叮叮當當” 響，像是有人在敲鑼。
“別敲了，再敲鍋底都要穿了。” 蘇蕊抱着一卷鐵絲從旁邊經過，褲腳沾着水泥灰，蹭在樓梯扶手上留下一串灰印子。她把鐵絲往地上一扔，發出 “譁啦” 一聲，“王哥說三樓的鐵柵欄拆不動，你去搭把手。”
“拆不動？他那力氣不是能搬起小汽車嗎？” 林辰從窗台上跳下來，鍋沿刮到窗台，掉下來一塊水泥渣。他撿起水泥渣往樓下扔，看着那小石子慢悠悠落下去，“是不是想偷懶？”
“是鋼筋焊死的，得用氧焊。” 蘇蕊踢了踢牆角的氧氣瓶，罐子上鏽得能刮下三層皮，“趙叔說這玩意兒還能用，就是得小心點，別炸了。”
林辰湊過去聞了聞，一股鐵鏽混着機油的味兒直沖腦門：“這玩意兒要是炸了，咱直接就能上天了，還省得等龍哥來送溫暖。”
“少貧嘴。” 蘇蕊從帆布包裏掏出個窩頭，遞給他一半，“張嬸蒸的，摻了紅薯面，比壓縮餅幹強。”
窩頭硬得像塊磚，林辰啃了一口，差點硌掉牙。他齜牙咧嘴地嚼着：“張嬸這手藝，不去開磚窯可惜了。” 正說着，突然聽見樓下傳來 “哐當” 一聲巨響，像是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咋了？” 林辰噌地站起來，握緊平底鍋就往樓梯口跑。蘇蕊也抓起旁邊的鋼管，緊隨其後。
跑到三樓時，只見王哥正坐在地上揉胳膊，旁邊倒着個鐵柵欄，上面還掛着半截鋼筋。趙叔蹲在氧氣瓶旁邊，手裏捏着個打火機，眉頭皺得像團擰幹的抹布。
“我操，這柵欄成精了？” 林辰指着地上的鐵家夥，“王哥你這胳膊是被它啃了一口？”
“少廢話，過來搭把手。” 王哥齜牙咧嘴地站起來，胳膊上青了一大塊，“這破玩意兒焊得比狗皮膏藥還結實，氧焊槍都燒紅了，愣是沒弄開。”
趙叔把打火機往地上一扔，撿起塊石頭砸在柵欄上：“早年這樓是銀行的職工宿舍，三樓以上都是 VIP 樓層，欄杆裏摻了錳鋼，一般的家夥事根本動不了。”
“VIP？現在連條野狗都能隨便進。” 林辰用平底鍋敲了敲柵欄，發出沉悶的響聲，“要不咱繞過去？反正瘦猴他們走了，18 樓到 20 樓都空着，從那邊走不行嗎？”
“不行。” 蘇蕊蹲下來檢查柵欄連接處，“空樓層才危險，誰知道裏面藏着啥。昨天我去 19 樓拿木板，聽見裏面有動靜，像是什麼東西在拖桌子。”
林辰心裏咯噔一下：“不會是…… 喪屍吧？” 自從在超市聽說有喪屍，他這幾天晚上總做噩夢，夢見自己被一群青面獠牙的家夥追着咬，最後只能用平底鍋拍得對方腦漿四濺。
“說不準是老鼠。” 趙叔站起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李大爺說這樓裏的老鼠成了精，能拖得動半袋大米。”
“拖大米？它們咋不自己去開超市？” 林辰撇撇嘴，突然聽見 18 樓傳來 “咚” 的一聲，像是有人在跺腳。
四個人瞬間噤聲，互相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樓道裏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心跳，還有風從破窗戶鑽進來的嗚咽聲。
“誰…… 誰在那兒？” 王哥的聲音有點發緊，他抄起旁邊的撬棍，手背上青筋突突直跳。
18 樓沒動靜了。
過了好一會兒，蘇蕊才緩緩站起來，握緊鋼管：“我去看看。”
“別啊，萬一真是喪屍咋辦？” 林辰拉住她的胳膊，手心全是汗，“咱四個打不過一群啊，我這平底鍋頂多拍暈一個，再多了就只能當盾牌用了。”
“怕啥，真有喪屍，我一撬棍就能敲碎它的腦袋。” 王哥打頭陣，一步一步往 18 樓挪，腳步聲在樓道裏回蕩，“哐、哐、哐”，像在敲鼓。
林辰咽了口唾沫，舉着平底鍋跟在蘇蕊後面，眼睛瞪得溜圓，生怕從哪個角落裏竄出個怪物來。18 樓的樓道裏堆着不少雜物，都是瘦猴他們沒帶走的破爛，有破衣服、空罐頭盒，還有個斷了腿的塑料凳子。
“剛才的聲音像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蘇蕊指着一扇虛掩的房門，門縫裏黑黢黢的，啥也看不見。
王哥深吸一口氣，猛地一腳踹在門上。“砰” 的一聲，門撞在牆上彈回來，屋裏空蕩蕩的，只有風吹過窗戶的 “嗚嗚” 聲。
“啥也沒有啊。” 林辰鬆了口氣，剛想放下鍋，就看見牆角有個黑影動了一下。他嚇得趕緊把鍋舉起來：“有東西！”
王哥舉起撬棍就沖過去，趙叔也掏出了手槍。那黑影突然竄起來，“嗖” 地一下從窗戶跳了出去，動作快得像道閃電。
“是只貓！” 蘇蕊喊道。
林辰探頭往窗外看，只見一只瘦得只剩皮包骨的黑貓蹲在樓下的空調外機上，綠油油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們，嘴裏還叼着只老鼠，老鼠的尾巴耷拉着，一晃一晃的。
“我操，嚇我一跳。” 林辰拍着胸口，感覺心髒都要跳出來了，“這貓比龍哥還嚇人。”
“行了，虛驚一場。” 王哥放下撬棍，擦了擦額頭的汗，“趕緊拆柵欄吧，天黑前還得弄好。”
四個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三樓的鐵柵欄拆下來了。林辰看着那堆扭曲的鋼筋，感覺胳膊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他癱坐在地上，把平底鍋當枕頭墊着，剛想眯一會兒，就聽見李大爺在樓下喊：“小林！小蘇！快下來！”
“咋了？大爺，您家紅薯熟了？” 林辰一骨碌爬起來，顧不上胳膊疼，跟着蘇蕊往 25 樓跑。
李大爺正蹲在門口，手裏拿着個破收音機，就是瘦猴留下的那個。收音機裏滋滋啦啦響，夾雜着斷斷續續的聲音，像是有人在說話。
“你們聽！” 李大爺把收音機往他們面前遞了遞，渾濁的眼睛裏閃着光，“這玩意兒…… 好像在說瘦猴他們。”
林辰和蘇蕊趕緊湊過去聽。只聽見裏面傳來一陣嘈雜的聲音，像是很多人在喊叫，還有槍聲和爆炸聲。過了一會兒，一個沙啞的聲音響起：“…… 城西安全區…… 陷阱…… 大量人員傷亡…… 重復……”
後面的話就聽不清了，只有滋滋的電流聲。
“陷阱？” 林辰心裏一沉，“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麼安全區？”
“看樣子是。” 蘇蕊的臉色有點白，“瘦猴他們……”
“這咋辦？” 林辰急了，“咱要不要去找找他們？萬一還有活的呢？”
“咋找？” 王哥也跑了上來，聽見他們的話，眉頭皺成了疙瘩，“城西那麼大，咱連具體位置都不知道，去了也是瞎轉悠，說不定還得把自己搭進去。”
“可……” 林辰還想說什麼，就被李大爺拉住了。
“小林啊，這世道，各有各的命。” 李大爺嘆了口氣，把收音機關上，“咱顧好自己就不錯了，別瞎操心。”
林辰看着手裏的破鍋，心裏堵得慌。他想起瘦猴臨走時說的話，如果安全區不好，還能不能回來。現在看來，他們可能再也回不來了。
“別想了，加固防御要緊。” 蘇蕊拍了拍他的肩膀，“龍哥要是來了，咱可不能掉以輕心。”
接下來的幾天，大家都埋頭加固防御，沒人再提瘦猴他們。林辰和王哥把拆下來的鐵柵欄搬到一樓，焊成了一道臨時的鐵門，上面還纏滿了鐵絲，鐵絲上掛着易拉罐和玻璃瓶，風一吹 “譁啦譁啦” 響，跟個風鈴似的。
“這玩意兒能擋住叉車嗎？” 林辰用平底鍋敲了敲鐵柵欄，感覺還挺結實。
“擋不住也能讓他們費點勁。” 王哥往焊點上吐了口唾沫，“等他們弄開這門，咱早就從樓上扔燃燒瓶了，給他們來個冰火兩重天。”
蘇蕊和趙叔則在各樓層的樓梯口堆了不少磚石，還弄了些沙子，萬一着火了能用來滅火。張嬸帶着女人們把剩下的罐頭和糧食都藏了起來，有的藏在床底下，有的藏在櫃子裏，還有的甚至藏在了通風管道裏。
“藏這麼隱蔽，別到時候咱自己都找不着了。” 林辰看着張嬸把一罐牛肉罐頭塞進一個破布娃娃裏，忍不住打趣道。
“你懂啥，這叫燈下黑。” 張嬸拍了拍布娃娃的腦袋，“就算龍哥的人進來了，也想不到罐頭在這兒。”
林辰覺得這話挺有道理，也找了個地方藏他的寶貝 —— 那口破鍋。他把鍋藏在一個衣櫃的最上面，還用幾件破衣服蓋着，心想就算龍哥來了，也搶不走他的 “雷神之錘”。
這天晚上，林辰值夜班，負責守在 27 樓的樓梯口。他搬了個破椅子，坐在門口，手裏拿着根鋼管，眼睛盯着樓梯下面。樓道裏只有應急燈發出微弱的綠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長，看着有點嚇人。
他困得眼皮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差點栽倒在地。就在這時，突然聽見樓下傳來 “咚、咚、咚” 的腳步聲，像是有人在往上走。
林辰一下子清醒了，握緊鋼管，屏住呼吸。那腳步聲很慢，很沉重，像是拖着什麼東西，一步一步，越來越近。
“誰？” 林辰壓低聲音喊了一聲，心提到了嗓子眼。
腳步聲停了。
過了一會兒，腳步聲又響了起來，繼續往上走。林辰感覺後背發涼，他想起蘇蕊說的 19 樓的動靜，難道真的有什麼東西？
他悄悄站起來，往樓梯口挪了挪，探頭往下看。只見一個黑影正慢慢往上走，看不清臉，只能看到個模糊的輪廓，手裏好像還拖着什麼東西，在地上摩擦着，發出 “沙沙” 的聲音。
“是…… 是瘦猴他們回來了？” 林辰心裏一動，但很快又否定了這個想法。瘦猴他們要是回來，肯定會喊一聲，不會這麼悄無聲息的。
那黑影越走越近，林辰能聞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還有點像爛肉的臭味。他嚇得趕緊縮回腦袋，心髒 “砰砰” 直跳，像要從嗓子眼裏蹦出來。
“蘇蕊！王哥！有情況！” 林辰大喊一聲，聲音都變調了。
樓上樓下的燈一下子亮了起來，蘇蕊和王哥拿着武器跑了過來。“咋了？” 蘇蕊的聲音帶着剛睡醒的沙啞。
“下面…… 下面有個黑影上來了，還拖着東西，一股血腥味。” 林辰指着樓梯下面，說話都不利索了。
王哥舉起撬棍：“別怕，有我呢！” 他剛想往下走，就被蘇蕊拉住了。
“等等。” 蘇蕊皺着眉頭，“你聽，腳步聲沒了。”
三人豎起耳朵聽，樓道裏靜悄悄的，只有他們自己的呼吸聲。那黑影好像憑空消失了。
“難道是我看錯了？” 林辰撓了撓頭，有點不好意思，“可能是太困了，出現幻覺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趙叔也來了，手裏拿着手槍，“我去看看。”
趙叔小心翼翼地往下走，每走一步都停一下，警惕地觀察着四周。林辰和蘇蕊、王哥跟在後面，手裏的武器握得緊緊的。
走到 19 樓的時候，趙叔突然停了下來，指着一扇門：“聲音好像是從這兒傳出來的。”
那扇門虛掩着，裏面黑黢黢的。蘇蕊打開手電筒，光柱照進去，只見屋裏空蕩蕩的，只有地上有一道拖拽的痕跡，從門口一直延伸到牆角，痕跡上還沾着暗紅色的東西，像是血。
“這是……” 林辰的聲音有點發緊。
蘇蕊走進屋，用鋼管撥開牆角的一堆雜物，突然倒吸一口涼氣。林辰和王哥趕緊湊過去一看，只見牆角躺着一具屍體，渾身是血，已經僵硬了，看穿着像是瘦猴他們中的一個。
“真的是他們……” 林辰心裏一沉。
趙叔檢查了一下屍體：“死了沒多久，身上有刀傷，像是被人捅死的。”
“是龍哥幹的？” 王哥咬牙切齒地說，“這狗日的，太不是東西了！”
“不一定。” 蘇蕊搖了搖頭，“傷口邊緣很整齊，不像是龍哥那幫人幹的，他們下手沒這麼利落。”
“那會是誰？” 林辰問，心裏有點發毛。
蘇蕊沒說話，用手電筒照了照窗戶，窗戶是開着的，風從外面吹進來，卷起地上的灰塵。“他是從窗戶爬進來的，然後被人殺了。”
“也就是說，凶手可能還在這樓裏？” 林辰的心跳又開始加速。
“有可能。” 趙叔握緊了手槍，“大家小心點，分頭去看看，注意安全。”
四個人分成兩組，蘇蕊和林辰一組，趙叔和王哥一組，在各樓層仔細搜查。林辰舉着平底鍋，跟在蘇蕊後面，眼睛瞪得溜圓，生怕從哪個角落裏竄出個凶手來。
他們搜查了 18 樓到 27 樓，都沒發現什麼異常。就在他們準備去 28 樓的時候，突然聽見 20 樓傳來 “啊” 的一聲慘叫，是王哥的聲音！
“不好！” 蘇蕊臉色一變，趕緊往 20 樓跑。林辰也趕緊跟上，跑得太急，差點從樓梯上摔下去。
跑到 20 樓一看，只見王哥倒在地上，胳膊上有一道傷口，正在流血。趙叔正舉着槍，警惕地看着四周，屋裏的東西被翻得亂七八糟。
“王哥！你咋樣？” 林辰趕緊跑過去，扶起王哥。
“沒事…… 被那狗日的劃了一刀。” 王哥疼得齜牙咧嘴，“剛才我和趙叔搜查這屋，突然從門後竄出個人，一刀劃在我胳膊上，然後就從窗戶跳下去跑了。”
“看清楚是誰了嗎？” 蘇蕊問。
“沒看清，戴着帽子，跑得比兔子還快。” 王哥說。
趙叔走到窗戶邊，往下看了看：“跑了，沒影了。”
蘇蕊檢查了一下王哥的傷口：“傷口不深，趕緊回去包扎一下。”
回到 27 樓，張嬸趕緊拿來醫藥箱，給王哥包扎傷口。看着王哥胳膊上的繃帶，林辰心裏有點不是滋味。
“這到底是誰幹的？” 林辰問。
“不好說。” 趙叔皺着眉頭，“但可以肯定的是，他們盯上咱們這棟樓了。”
“那咋辦？” 林辰有點慌，“龍哥還沒來，又來個新的，這日子沒法過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蘇蕊的眼神很堅定，“不管是誰，想打咱們環球大廈的主意，都得問問我們手裏的家夥答不答應！”
林辰看着蘇蕊，心裏突然踏實了很多。他握緊手裏的平底鍋，心想不管來的是誰，他都要用這 “雷神之錘” 給對方點顏色看看。
夜越來越深，環球大廈裏靜悄悄的，只有樓道裏的應急燈還在亮着，像一雙雙警惕的眼睛。林辰知道，今晚肯定睡不好了，但他不怕。因爲他不是一個人在戰鬥，他有蘇蕊，有王哥，有趙叔，有張嬸，還有這棟樓裏所有的人。
他們會一起守着這棟樓，守着他們的家。不管是龍哥，還是那個神秘的凶手，都別想輕易奪走他們的希望。
林辰摸了摸藏在衣櫃頂上的破鍋，感覺它像是有了生命似的，在黑暗中散發着微弱的光芒。他相信，只要這口鍋還在，他們就一定能挺過所有的難關。
新的挑戰已經來臨，但他們已經準備好了。因爲他們是這崩壞都市裏，最頑強的一群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