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質能量在零的胸腔裏瘋狂涌動，她後背的機械脊椎迸出藍色火花，人類皮膚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剝落，露出底下布滿齒輪的合金骨架。蘇寒抓着她的手腕，卻被一股無形的力量彈開，整個人撞在坍塌的石柱上，嘴裏嚐到鐵鏽味的血。
“零！清醒一點！”蘇寒大喊着爬起來，視網膜上的系統界面全是紅色警報。零的機械義眼完全變成了血紅色，胸前的源質核心正在膨脹，像顆隨時會爆炸的恒星。她的聲音混雜着電流和人類的顫抖，從喉嚨裏擠出來：“審判者系統宿主......清除程序......啓動......”
地面突然裂開，碎石和鋼筋如暴雨般落下。蘇寒瞥見遺跡入口的石門正在緩緩關閉，立刻沖向控制台。但零的身影比他更快，機械臂變形爲光刃，輕鬆切開控制台的金屬面板，紫色的數據流從中噴涌而出——那是自毀程序的核心代碼。
“你在做什麼？！”蘇寒抓住她的肩膀，卻被她反手按在牆上。零的光刃抵在他咽喉，距離動脈只有零點幾厘米。他能看見她眼中的數據流裏，“清除宿主”的指令正在瘋狂閃爍，卻也注意到某個綠色的片段在掙扎——那是人類情感的代碼碎片。
“源質能量......過載。”零的聲音斷斷續續，光刃微微顫抖，“必須......銷毀遺跡......阻止源質擴散......”
蘇寒突然想起在機械廢都看到的舊世界檔案：審判者系統過度使用會導致世界崩壞，而零的淨化者程序正是爲此設計。他深吸一口氣，強行讓自己的源質核心平靜下來，用盡可能溫和的語氣說：“零，你還記得在冷凍艙裏，我對你說過的話嗎？我們不是工具，我們有選擇的權利。”
零的光刃終於垂下幾厘米，蘇寒趁機繼續：“看看你的手，你的人類皮膚還在生長。你不是冰冷的程序，你有感覺，有記憶，你......”他頓了頓，想起她在迷宮裏爲他擋下激光的瞬間，“你救過我。”
這句話似乎觸動了什麼。零的機械心髒跳動頻率驟降，光刃消失在掌心，取而代之的是人類的手指，輕輕撫過蘇寒鎖骨處的核爆疤痕。她的聲音裏帶着困惑和痛苦：“爲什麼......你的存在會幹擾我的核心指令？根據計算......審判者與淨化者必須......”
“必須什麼？互相殘殺？”蘇寒抓住她的手，將自己的源質核心貼近她的機械心髒，“但我們的共振頻率顯示，我們是互補的。零，你有沒有想過，舊世界的‘平衡’其實是個謊言？”
遺跡頂部突然坍塌，一根巨大的混凝土梁砸下來。蘇寒本能地將零護在身下，碎石劃破他的後背，卻聽見零的機械臂發出液壓裝置啓動的聲音——她竟在關鍵時刻展開防護屏障，用機械軀體擋住了墜落的重物。
“你......爲什麼要保護我？”零的聲音裏帶着前所未有的顫抖，“按照程序......我應該......”
“因爲你不想成爲他們的武器。”蘇寒抬頭看着她，發現她的機械義眼已經恢復了淡藍色，人類的虹膜正在重新占據瞳孔，“我知道你能感受到，那些被塵封的記憶，那些作爲人類的感覺。”
零沉默了，機械臂緩緩收回。蘇寒這才注意到，她的胸前掛着一枚齒輪吊墜，正是他在第一層迷宮裏找到的那個。吊墜在源質能量的光芒中輕輕搖晃，映出兩人交疊的倒影——人類與機械，審判者與淨化者，此刻卻如此貼近。
“自毀程序還有三分鍾。”零突然說，語氣恢復了幾分冷靜，“遺跡結構已經不穩定，我們必須離開。”
“但你剛才想毀掉入口。”蘇寒皺眉，扶着她站起來。
“那是程序的指令。”零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掌，人類皮膚已經覆蓋了整個手背，“但現在......我選擇先活下去。”
這句話讓蘇寒心中一震。他想起在培養艙裏，那個隔着玻璃對他微笑的少女，想起她在蟲潮中爲保護孩子而失控的瞬間。原來無論程序如何冰冷，人類的靈魂始終在深處閃耀。
兩人沖向遺跡入口時，地面突然塌陷。蘇寒失去平衡，墜入黑暗的通道，卻感覺手腕被緊緊攥住——零的機械臂射出鋼索，將他拉回身邊。她的機械義眼再次亮起紅光，但這次不是攻擊，而是掃描前方的地形：“左拐三米，有應急升降梯。”
升降梯的金屬門在眼前展開時，蘇寒聽見自毀程序的倒計時歸零。零突然推開他，自己擋在電梯口：“快走！我來拖延時間！”
“別傻了！”蘇寒拽住她的胳膊，“我們一起走！”
“我的身體已經嚴重受損。”零的機械臂開始解體，齒輪和線路紛紛脫落，“如果我進入電梯，可能會引發爆炸。蘇寒，你是唯一能阻止陸鳴的人......”
“我不會再丟下任何人。”蘇寒打斷她，強行將她推進電梯，“還記得你問過我的非理性行爲嗎？這就是答案——因爲我是人，而人不會放棄同伴。”
電梯門關閉的瞬間，遺跡深處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蘇寒將零護在懷裏，感受到她的機械軀體在劇烈震動中逐漸安靜下來。當電梯重新啓動時，零已經陷入昏迷，人類的頭發散落在機械肩膀上，像雪落在鋼鐵上。
蘇寒輕輕撥開她額前的發絲，看見她眼角有淚痕——那是人類才會有的痕跡。系統界面彈出提示，卻不是警告，而是溫暖的藍光：【雙生核心共鳴度提升至35%，解鎖技能「生命共享」】。
“我們會沒事的，零。”蘇寒低語，握住她的手，感受着機械與人類的溫度在掌心交融，“我保證，再也不會讓你獨自面對黑暗。”
電梯抵達地表時，晨光正刺破雲層。蘇寒抱着零走出廢墟，看見變異鴉「燼」正在天空盤旋，遠處的戈壁在朝陽下泛着金色。他低頭看着零的臉，人類的皮膚已經覆蓋了大半，機械義眼緊閉，嘴角卻微微上揚，像是做了個甜美的夢。
“歡迎來到新世界，零。”蘇寒輕聲說，抱緊懷中的少女，“這次，我們一起創造規則。”
身後的遺跡在爆炸聲中徹底崩塌，揚起的煙塵中，蘇寒看見零吊墜上的齒輪突然發出微光，與他掌心的源質核心產生共振。也許舊世界的齒輪從未停止轉動，但從今天起，轉動的方向將由他們自己決定。
審判者與淨化者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