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謙背倚着吧台,長腿交疊,手裏端着一杯酒,正和前來取點心的雲竹微打趣。
“怎麼就不肯唱了呢,這麼好的嗓子,我還沒聽過癮呢……”
忽而聽到一陣珠簾晃動的脆響。
江謙下意識地轉頭去看,目光定在來人臉上的瞬間,立刻就驚喜地笑了。
“哪裏來的小美女?”
擱下酒杯,再也不管驚訝的雲竹微,江謙三步並兩步地朝簪書走過去。
“哎,小書書。”
簪書進入主廳,眼睛一時沒適應璀璨的燈光,還沒看清室內細節,先聽見江謙含笑的調侃。
緊接着,她就被人扎實地抱了下。
只禮儀性地一抱,江謙就把簪書鬆開了。
不是他不想抱久點,而是後背實在發毛得厲害。
一道銳利的目光自角落裏冷冷射來,如同在他背後抵了把利劍。
江謙“呵呵”笑了兩聲。
距離拉開,簪書淺笑地看着眼前的高個男人。
和厲銜青輪廓深邃、帥得一眼就驚爲天人不同,江謙的外表是屬於斯文儒雅那款,光華內蘊,性格也比某人好相處多了。
他和厲銜青是穿同一條褲子長大的兄弟,簪書纏上厲銜青沒多久,自然而然也就認識了他。
小時候她每次和厲銜青鬧別扭,厲銜青氣得不想理她,也只有江謙會從中調和幾句。
於簪書而言,江謙是比厲銜青更像兄長的穩重存在。
“謙哥。”
見到江謙,簪書是真的高興,乖巧地笑着叫了聲。
這麼久不見,亦不覺得生疏,江謙一邊手扶在她的肩膀,上上下下地端詳。
“什麼時候回國的,也不讓哥哥們爲你接風。”
“沒幾天呢。”
“這個阿厲也真是,什麼也不說。”
抱怨了兩句,江謙瞧着簪書,笑得愈發欣喜。
“書書妹,又變漂亮了,京州美麗傳說的寶座,真不打算讓出來了?”
江謙有私心的成分,話說得卻不誇張。
今晚早先爲了赴宴,簪書穿了一件珠光白的無袖改良旗袍,款式素雅,裙身上除了閃着珠光的提花暗紋,再也沒有其他。
烏黑長發挽成了一個發髻,以一根白玉發簪,斜斜地定在腦後。
換在任何人身上都稍嫌簡單寡淡的裝扮,硬是被那張精致絕豔的臉蛋給撐了起來,明眸清湛,膚白唇紅。
有這樣一張臉在,披個麻袋也是極好看的。
今夜的一溪雲,來了好一些長得不錯的姑娘,包括剛才唱戲的雲竹微。
此刻瞧着簪書,江謙卻覺得,那些美人都缺了點啥。
有的是不夠白,有的是不夠靈,有的是臉長好看了,身材差了點意思,身材好的,氣質又遠遠不及。
阿厲究竟怎麼養的。
沒人不喜歡聽好話,簪書笑得眉眼彎彎:“謙哥,再誇我就飄了。”
“飄吧,飄上天,天上的仙女見了你,也要果斷去醫美。”
江謙一本正經地說道。
這把嘴,拿去煮甜品都不用放糖。
簪書臉上鑲着淺笑,正要說話,忽然一道男嗓橫空傳來:“老江,是不是書妹來了,你別擋着。”
江謙剛才站得離門口最近,簪書一進門,他就堵了過來,把簪書遮了完全。
其他人看不到什麼情況,只看江謙那風騷的背影,以及厲銜青黑雲壓城的臉色,大概也能猜到來的是誰。
聽到叫喚,江謙雙手插在褲兜裏,懶洋洋轉身。
“你們這幫人,我想和小書書說會兒悄悄話都不行。”
江謙邊嘖聲,邊往前踱走,把身後的簪書亮出來。
簪書才看到,主廳裏果然不少人。
除了熟面孔,還有五六個打扮得相當用心的年輕女子。
她們或打牌或喝酒,散在廳裏各處,此時,每一雙精心描畫的眼睛,都不動聲色地盯着她瞧。
簪書笑容不變,循着剛才的說話聲,對茶幾旁一位高高壯壯,頸側紋了一串英文字母的寸頭男人頷首。
“大山哥。”
崔峻山,厲銜青的另一名兄弟,也是半路看着簪書長大的。
名字裏藏了三座大山,英文名亞歷山大,被大家喊作“大山”實至名歸。
大山不像江謙話多,眼裏也有重逢的欣然,對簪書招了招手:“過來吃東西。”
“好。”
剩下的另外幾位,和簪書關系稍爲疏遠一些,也都認識,簪書逐一打了招呼。
然後,立在原地,臉上微不可察地閃過一絲爲難。
她不是沒察覺到——她一進門就發現了,主廳某處,那道濃烈盯在她身上的視線。
身形高大的男人坐在暗紅色的真皮沙發中央,穿純黑色休閒襯衫,絲綢質地,透着粼粼的光澤感,幾顆扣子不扣,隨着他一手搭在椅背上,大方敞露出半片肌理明顯的胸膛。
姿態鬆弛,甚至還有些懶散,久居高位的鋒銳目光卻自帶壓迫力。
他就坐在那兒無聲地審視着她,像一頭慵懶危險的黑豹。
簪書半天不吭聲,厲銜青冷冷地勾唇一笑:“程書書,好有禮貌,全世界都問候完了,怎麼就漏了你異父異母的親哥哥?”
簪書:“……”
這話怎麼怪耳熟的。
她下午才射出去的回旋鏢,這麼快就扎回了她身上,正中眉心。
簪書硬着頭皮,微弱的聲音裏能聽出一絲不情不願:“哥。”
不像喊江謙的歡欣雀躍,也不像喊大山的溫柔嬌怯,更不像喊其他人的有禮端莊。
沒帶上名字喊,他和她的關系當然比別人更親近,但也不是像以往那樣,軟軟糯糯地喊他“哥哥”,能把人的心都喊漏電了。
這一字,平淡中,帶了點拽。
總之,厲銜青很不滿意。
“程書書,我欠你錢了?”
厲銜青說話做事,從不在意旁人目光,可簪書不一樣。
以前年紀小還能不分場合,直接就扯着嗓子和他中門對狙,現在小姑娘長大了,要臉。
簪書摸着鼻子,悶聲說:“沒有。”
他沒欠她錢。
他只是退她稿子而已。
看眼下場合,他擺明也不是真心想約她來談采訪稿的。
簪書就不明白了,他和兄弟叫了一群女人在這裏廝混,把她騙過來幹嘛。
“阿厲,妹妹難得和我們聚一次,你別總是欺負她。”
江謙好心地幫腔。
他不幫還好。
他一說話,想到江謙剛才對簪書孔雀開屏的模樣,厲銜青冷笑了聲。
“你也會說是我妹妹。”
涼涼的眸光掃向江謙。
“不服,你自己也養一個去啊。怎麼不養,是不喜歡嗎?”
“OK。”
每次勸和,總被誤傷,苦命的江謙早就習慣了,也不生氣。
“你就凶吧,把小書書嚇跑,談小男友嫁人,我看你到時候找誰哭去。”江謙笑眯眯地風涼道。
明明最疼簪書的就是阿厲,偏偏生了一張欠揍的嘴,沒事非得招惹妹妹。
厲銜青的面色倏地沉了。
“呃,不是,謙哥……”
簪書仿佛被人架在火上烤,想反駁江謙,但江謙明顯在開玩笑,她特地糾正反而顯得自己小題大做。
她和厲銜青在一起時藏得很深,這幫兄弟都不知道他們背地裏早就有了一腿,江謙以爲她和厲銜青還是純白無瑕的兄妹關系,所以才會這般打趣。
無言以對,簪書只得訕笑了下。
“笑什麼,傻乎乎的。”厲銜青看着她,下巴不可一世地一抬,“過來。”
說罷,手掌拍了拍他身旁的沙發。
簪書的目光和他隔空相撞,良久,眉心輕輕蹙動,腳步卻半點也沒挪移。
他左側的位置,已經坐了一個女人。
能被這群公子哥兒帶進一溪雲一起玩,在場的姑娘,個個明豔生動,就沒哪個長得低於九分。
坐在厲銜青旁邊的那位,很有點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