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辭遠，你弟弟......在太醫署何處”
他渾身冰冷，如墜冰窟。
弟弟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念想。
他答應過母親，要守護好他。
冷清霜一把扣住他單薄的肩膀，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他的骨頭。
“告訴朕！他在何處！”
醫官急忙上前勸阻。
“陛下！黎公子的弟弟脈息極弱，根本達不到取血條件！強行施術風險極大，對受者亦......”
冷清霜充耳不聞。
“你不說，朕自己尋！”
他臉色慘白，在她甩開他前，死死抓住她的手臂，聲音破碎帶淚。
“不要！求陛下......他是母親留給臣唯一的親人了......別奪走他......”
冷清霜看着他滿臉淚痕，眼底閃過一絲掙扎，但趙天宇蒼白的面容瞬間占據腦海。
她狠下心。
“他這般活着也是受苦，不如解脫！”
冷清霜攔住他踉蹌的步伐，冷聲吩咐：“把他弟弟抓來！”
這一刻，他的心徹底死去。
“臣不允！”他嘶聲力竭地掙扎，“我弟弟不是藥引！”
後頸猛地一痛。
冰涼的液體注入。
意識模糊前，只聽到冷清霜冷酷如鐵的聲音。
“準備施術。不惜一切，保住天宇。”
再次醒來，只有醫官站在床邊，眼神悲憫。
“請節哀。”
轟！
眼前陣陣發黑，血液倒流的轟鳴聲充斥耳膜。
她竟然真的......爲了趙天宇，取了弟弟的性命。
他掀開錦被，跌跌撞撞沖向冰冷的淨室。
白布下，那個瘦小蜷縮的身體，他一眼就認出。
是他的的小太陽。
世界轟然崩塌。
那個總乖乖坐在檻上等他下值的小小身影。
那個在他受罰時，會偷偷塞給他飴糖的小家夥。
那個會笨拙地給他吹傷口的弟弟。
沒了。
是兄長的錯......是兄長愛錯了人......
倘若重來，他絕不會靠近冷清霜！
一名眼熟的宮人來到他面前，眼裏帶着一絲憐憫。
“放還出宮請願已準，祝公子前程似錦。”
黎辭遠苦笑着道謝。
前程似錦？
可他的世界只剩灰燼。
不知過了多久門又被推開。
冷清霜走了進來。
他猛地抬頭，眼中是刻骨的恨意。
冷清霜一怔，隨即是滿含歉意的眼神。
“是朕之過......無論你要何補償......”
“好啊，”他聲音嘶啞，帶着毀滅的瘋狂，“那陛下殺了趙天宇。”
冷清霜臉色驟沉。
“你弟弟之死是意外......”
她還在爲那個男人開脫！
他抓起手邊的藥碗狠狠砸過去。
“滾！”
尖銳的嘶喊讓冷清霜心頭一震。
他不再看她，轉身握住弟弟冰冷的小手，淚水無聲滑落。
冷清霜沉默片刻，終究選擇離開。
門輕輕關上。
壓抑的哭聲才在冰冷的淨室裏絕望地響起。
焚化那日。
他再一次來到黎府，卻只得到一條冰冷的回復。
“死了便死了，莫來煩我。”
黎辭遠嘲諷轉身，卻看到一輛奢華馬車從他身邊經過。
車簾被微風吹起，馬車內趙天宇蜷縮在女人懷裏，一臉幸福。
“我不信帝王心，但我信你，冷清霜。”
趙天宇溫聲細語傳入心如死灰的黎辭遠耳中。
他死死盯着遠去的馬車背影，眼球布滿血絲。
窗邊，盛大煙火驟然炸響夜空。
一道宮諭瞬間傳遍皇城。
【冷清霜頒旨！】
【全城煙火只爲他！陛下愛重至極！】
【普天同慶！】
他的弟弟因趙天宇而死。
冷清霜卻在同一日，用全城煙火向天下宣告她的愛情。
冷清霜啊冷清霜，你怎能如此待他。
他疼得幾乎站不住。
葬禮那日，冷清霜才帶着趙天宇出現。
她捧着一束白菊，遞給他。
“節哀。”
他沒有接，抱着冰冷的骨灰壇走向母親的墓旁。
宮人已挖好墓穴。
就在這時，趙天宇突然尖叫。
“啊！有蛇！”
慌亂中，他猛地撞上他。
他手一滑。
“啪嚓！”
骨灰壇摔落在地，四分五裂。
灰白的骨灰灑了一地，被冰冷的雨水迅速沖刷，消失無蹤。
他撲跪在地，徒勞地用手去抓，指甲翻裂也抓不住被泥水裹挾的灰燼。
巨大的無力感將他徹底吞噬。
他站起來，揚手狠狠甩向趙天宇。
手腕卻被一只鐵鉗般的大手死死攥住。
“黎辭遠！天宇非故意！你憑何打他！”
他再也忍不住，用盡全身力氣反手甩了冷清霜一記耳光。
清脆的響聲在寂靜的墓園格外刺耳。
冷清霜臉上迅速浮現紅痕，眼神陰沉。
“朕知你心傷。但天宇如今是朕皇後，朕不容任何人傷他。”
他死死盯着她，聲音顫抖。
“冷清霜！他摔了我弟弟的骨灰！”
正給趙天宇擦手的冷清霜動作一頓，轉過身。
她的聲音比墓園的風更冷。
“這不是你動手的緣由！再有下回，朕絕不輕饒！”
她甩下一枚玉珏。
“這是補償！到此爲止！”
“畢竟，天宇亦是你半弟，你們流着相同的血。”
說完，她打橫抱起趙天宇，頭也不回地離開。
留下他一人，站在冰冷的雨幕和散落的骨灰中。
心，被撕成碎片。
他顫抖着手指，緊緊攥住衣襟內的吊墜。
還好......兄長留了一部分的你......
雨水混着淚水滾落。
恍惚中，他想起弟弟說過的話。
“兄長，我好想看看宮外的天地......”
他擦掉淚水，攥緊吊墜，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這一次，他會帶着弟弟和母親的願望，爲自己活一次。
冷清霜，若時光倒流。
他定會繞開，永不交集！！
他轉身，不再看那狼藉的泥土，徑直走向墓園出口，步伐決絕。
遠處，官道的方向，一輛馬車駛向宮門之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