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子瑜面上浮上難堪，下意識握緊了拳頭，修長的指節凸起透骨的白。
“小舅舅，蘇青惡意推倒同學，影響咱們書院的風氣……”
“這就影響風氣？那你做過的事呢？”
顧無嗔打斷裴子瑜的話，意有所指地看了裴子瑜一眼。
蘇挽意心裏一驚，忽然就想起那晚的事，莫非顧無嗔知道。
她心跳極快，緊張得偷瞄了一眼顧無嗔。
她的這位老師從來高高在上，清冷雅正，輕易不與人親近。除了在課堂上，這是她第一次這麼近距離接觸他。
眉如遠山，眸若寒星，一襲素色錦衣立於霞光之下，驚得世間百花羞愧。
比女人還漂亮的男人。
顧無嗔的顏，人人稱頌，只是沒想到近看如此驚人。
“小舅舅，是我誇大其詞，只是同學間的小矛盾罷了。”
裴子瑜壓下眼中怒意，他聽出顧無嗔話裏的警告。
他不敢再繼續糾纏，他知道若是他敢再多說一句，今天被開除學院的說不定就是他。
“不過，小舅舅，蘇青嫉妒我與小意關系親近，言語行爲上確實有些魯莽。”
顧無嗔反問，“她爲何嫉妒？”
裴子瑜喉嚨滾動，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
她喜歡他，所以嫉妒？
可是她最近處處避着他，如避蛇蠍。
她之前喜歡他，所以現在嫉妒？
“我嫉妒倆二百五湊夠五百嗎？”
蘇青不屑地抬了下眼皮，搶先回答。
衆人聽不懂她的話，但從語氣上都感受到了濃濃的蔑視。
她往前一步來到顧無嗔身邊，唇角上翹。
“先生，我在學院只服從先生一人。”
這話潛藏深意。
顧無嗔抬眼看向她，眼角微不可察的跳了下。
“那你呢？”顧無嗔問裴子瑜。
裴子瑜垂首，“子瑜也服從先生。”
蘇挽意深恨蘇青令她出醜，不甘心事情就這樣被輕輕揭過。
“先生，我們作爲學院的學生自然是要服從先生的管束。”
她舉袖拭淚，嗓音裏蘊滿委屈，“只是姐姐故意推倒我，這事兒……”
“你是故意的嗎？”顧無嗔打斷她，扭頭問蘇青。
蘇青皺眉：“沒錯，她想讓我推倒她，那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滿足她的心願。”
顧無嗔挑眉，“哦？”
“你胡說，我怎麼會想要摔倒讓自己難堪？”
蘇挽意面紅如血。
“不是嗎？我只是想過去，用了同樣的力道觸碰到你和裴世子，裴世子就穩穩的站着，而你卻佯裝摔倒嫁禍我，我又不是裴子瑜那個傻子，看不出來你在裝。”
“你求摔得摔，還不快謝謝我。”
裴子瑜皺起眉頭，掃了蘇挽意一眼，終是不信，於是反駁道：“小意不是那樣的人，她只是沒站穩。”
顧無嗔勾了勾唇，“我們學院的學生何時這般柔弱，碰一碰就倒？”
他側身吩咐阿庸：“飯後半個時辰，所有人集合跑步，以後每日晚飯後都要出去跑七公裏。”
所有人……！
吃瓜學生們臉上唰地白了。
“書院不養廢物！”
他們不敢反駁顧無嗔，憤怒的眼神紛紛射向蘇挽意。
蘇挽意從小到大都是千嬌百寵，什麼時候受過這般嫌棄。
裴子瑜看到蘇挽意惹了衆怒，心疼不已。
“先生，都是蘇青惹事才會造成小意站不穩，要罰只需罰蘇青一人。”
他故意將矛頭引到蘇青頭上。
三皇子久立不語，這時輕飄飄接過一句：“小意？這麼親密的稱呼倒不像只是同學之誼。”
蘇挽意臉上血色褪得更快，唰地一下由紅轉白。
女子清譽不容有失。
可是那人是三皇子，她連反駁的資格都沒有。
“我……”
裴子瑜剛開口，就被顧無嗔一個眼神瞪了回去。
反駁三皇子，就是駁斥皇家，他有幾個腦袋也不夠掉。
他張了張嘴，反駁的話卡在喉嚨裏，愣是沒敢說出一個字。
“裴子瑜和蘇挽意每日加練三公裏。”
顧無嗔一錘定音。
蘇青昂着頭，燦爛的笑容比三月的桃花還要豔。
真過癮！
裴子瑜自恃身份在書院作威作福慣了，今日總算是有人治他。
顧無嗔這人還真是如書中那般護短。
阿庸上前一步，目光環視一圈。
“大家都散了吧！”
學生們聞言散開，朝着飯堂走去。蘇挽意咬着下唇，腳下一跺，無聲轉身。
隨後，裴子瑜也緊跟着離開。
顧無嗔淡淡看他背影一眼，冷冷丟下一句：“適可而止！”
裴子瑜背影一僵，轉過身時只看見顧無嗔離開的背影。
走過蘇青身邊時，顧無嗔側頭看她一眼，“跟上來。”
接着，顧無嗔獨自走向與飯堂相反的方向。
阿庸畢恭畢敬的引着三皇子前往飯堂二樓，那裏是學院老師們吃飯的地方。
蘇青踮着腳，腳步跳躍着一步一步跟上顧無嗔。
顧無嗔帶她來到一間茶室，室內熏香清甜，倒與他這個人的氣質不符。
茶香氤氳。
蘇青盤腿坐在顧無嗔對面，彎彎的唇角被茶香勾引着翹得更高。
今天實在是個好日子，既教訓了那兩個討厭的家夥，還有好喝的功夫茶。
“心情很好？”
顧無嗔倒一杯茶遞到她手心，音色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蘇青握住天青色帶冰裂紋的瓷杯，細細打量，這裏居然有汝窯。
“當然開心啊，有人護着我，能不開心嗎？”
“護着你？”
顧無嗔勾唇，凌厲的下頜上青色的胡茬很帶感。
“你似乎並不需要人護着，何況我也並不是護着你，只是討厭他們堵在路上礙眼。”
“那先生覺得我礙眼嗎？”
蘇青收腿坐起，腳尖撐在坐墊上，背朝前躬着，一張幹淨清透的臉一下子就被送到顧無嗔面前。
她的問題大膽又撩人，眼睛卻純潔的像是夏日的白蓮。
似乎只是好奇一問，又像是在試探他心裏的底線。
顧無嗔沒有回答，指尖倏地從茶杯上退回，似乎是被燙了一下。
“你離得太近了，確實有些礙眼。”
他視線鎖住蘇青的臉，聲音平靜如常。
蘇青自然不信，腳尖一鬆，人又恢復成原先的坐姿。
“先生。”
她軟着聲音，是少女嬌俏的輕喚。
“那晚是裴子瑜對我下藥，輕薄了先生，還請先生忘記那天的事。”
她邊說邊拿出玉珏，雙手虔誠奉上。
“回去後，在衣襟裏發現了這個，想來是先生的。”
她語氣謙卑，抬手的姿勢十分恭敬，小小的玉珏像是提醒。
顧無嗔伸手拈過玉珏，心中冷笑。
她看似在撇清那晚之事，卻字字句句都在提醒他，他那晚的放浪。
“難怪阿庸找了幾日沒找到。”
他聲音平淡，像是在說一件平常事。
“晚飯別在學堂吃了，晚上陪我去宴清樓。”
他沒有征詢她的意見。
蘇青淺笑着：“抱歉，先生，顧南嫣還在飯堂等我。”
“我們約好了飯後一起去街市逛逛。”
顧無嗔聽她拒絕之意，皺起眉頭。
“告訴南嫣改天再約。”
蘇青搖頭，語氣謙和有禮：“先生，我們是要買一些女孩子的東西，等不了改日。”
她話裏含蓄，他反倒開不了口。
這時，阿庸端着餐盤而來，是兩人份。
蘇青起身告辭，顧無嗔不再挽留。
那晚死纏不走，今日卻走得堅定，跟他玩起了欲擒故縱。
哼！
她的背影消失在走廊，顧無嗔抬手放下茶室的窗。
手心緊握的玉珏溫潤滑膩。
他微縮的瞳孔涌起一絲占有的欲望。
小丫頭，看你裝到幾時。
玉珏從她衣襟掉出，多旖旎的遐思，她是想讓他看見玉珏就想起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