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雪沒停，太陽卻跑了出來。
整個世界瞬間明亮三分。
在家裏窩了一天的冷無香決定出去走走。
披了披風，冷無香推開側門，沿着河邊走了一陣，來到一處橋頭。
橋頭上，一個漢子見有人來了，扯着嗓子喊：
“冰糖葫蘆勒，好吃的冰糖葫蘆。”
見對方臉凍得通紅，冷無香問道：
“這大雪天的，你怎麼還在賣冰糖葫蘆？”
“我兒子明年就要成親，對方要五兩銀子做彩禮，我只能掙點是點。”
“這裏一共多少串糖葫蘆？”
“三十串。”
“多少錢一串？”
“四個銅錢。”
冷無香遞給漢子二錢銀子：
“連你的草靶子一起買了，夠吧？”
漢子高興的直搓手：
“夠夠夠。”
交易完畢，冷無香扛着靶子來到建新街。
但凡看見在街上亂竄的孩子，他就給發上兩根糖葫蘆，樂的孩子們紛紛露出無齒的笑。
等他回到長生堂門口，糖葫蘆只剩最後兩根。
“得，剩下的我自己吃。”
正欲從側門進去，冷無香注意到長生堂大門口有一去一回兩行快要被雪遮蓋的腳印。
“這大冷的天，居然有人來找，看病的？”
“看這腳印的深度，應該是半個時辰前留下的，當時我還在屋裏，沒聽見有人敲門啊。”
從側門繞進去，冷無香打開大門，準備再營業一會兒。
一轉身，卻見地上有一塊好像令牌的東西。
冷無香將其撿起，仔細打量。
令牌爲丹爐造型，手掌大小，約一指厚，玄青色。
它的正面刻着一個‘藥’字，反面刻着五種藥材。
分別爲人參、黃芪、當歸、芡實、黃連。
冷無香重新把門閂上，輕輕一拉，立刻就是好大一條縫，冷風直往裏頭灌。
“所以腳印是給我塞這東西的人留下的？”
“看來有必要找木匠重新打兩扇門了，這麼厚的東西都能塞進來，太不安全了。”
拿着令牌回到火堆旁，冷無香反復觀察，始終看不出玄機。
他又用火燒，用水泡。
甚至往上滴了滴血。
結果……毫無變化。
尷尬的咳嗽一聲，冷無香嘀咕：
“因爲鐵館主的關系，青山縣裏偶爾會出現有關仙人的討論，甚至有那麼幾本賣的不錯的修仙小說，莫非這是某位中二少年的玩具？”
‘咕咕。’
肚子叫了起來。
“算了，以後再看吧。”
一伸手，冷無香將令牌收進寶塔世界。
就在冷無香將專門打造的小鐵鍋架在火堆上燙火鍋時，青山縣外土路上，一輛馬車正趁夜冒雪前行。
趕車的赫然是清水醫館徐大夫！
雪花下個不停，車轍印很快被覆蓋。
就仿佛從未出現過。
稍晚些，馬車裏伸出一只幹巴巴的手，手裏握着個酒葫蘆：
“遠志，喝口酒暖暖身子吧。”
徐大夫接過葫蘆：
“謝謝師父。”
好一會兒後，梅花谷的聲音又從馬車裏傳出。
“你把那塊令牌送給他，對他而言，也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
徐大夫灌了口酒，露出標志性的清高笑容：
“但願是好事吧，也希望我們此行能有個好結果。”
“唉，有時明知得不到，反而輕鬆，想得到卻得不到，才最煎熬。”
“師父，您的醫術已臻至化境，不該這麼妄自菲薄。”
“那是因爲你沒見過真正的醫道高手，若非如此，二十年前我也不會不敢露面。”
徐大夫無奈一笑。
師父啊師父，您總說我過於清高。
可有時候我倒希望您能像我一樣對自己多些信心。
一口氣喝光葫蘆裏的酒，徐大夫舉目望向東北方，眼中有着不加掩飾的渴求。
……
飛雲武館。
聽完匯報，鐵館主皺起了眉：
“什麼，徐大夫跟着梅老雲遊去了？”
管家回話道：
“清水醫館門外的木牌上是這樣寫的，武館一個買菜路過的弟子親眼所見。”
“他有沒有寫幾時回來？”
“沒有。”
“那可不好辦了，難道以後只能去找那個叫冷無香的？”
“冷大夫的制藥能力無人不服，就連武館先前從徐大夫那裏買的越鞠丸和右歸丸，用的藥材也都來自長生堂。”
鐵館主不太情願的吩咐：
“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去好好打聽下他的來歷和爲人。”
“是。”
下午，管家回來了。
“館主，據悅來客棧李掌櫃和小二說，冷無香是五年前迷路誤入的青山縣，當時他還給小二看過他才從山上采的草藥。”
鐵館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就算藥是剛采的，也不代表他是從山裏出來的，更不能說明他真的迷了路，五年前他多大？”
“大概十七八。”
“那他今年不也才二十二三？”
“是。”
鐵館主微微有些改觀：“這麼年輕，卻有這麼好的醫術，看來除了天賦和努力，他還非常珍惜時間，把心思都用在了正事上。
像這樣的人，無論幹哪一行都會拔尖。
你有問過他是哪方人士嗎？他爲何定居青山縣？”
“他具體來自哪裏，李掌櫃和鴻賓樓的方老板都不清楚。
但據他們所說，聽口音的話，冷無香應該是中原那邊的。
至於爲何定居，冷無香的說辭是看中了青山縣民風淳樸，熱鬧非凡。
但李掌櫃估計他更有可能是覺得青山縣藥材種類夠多，這才找了個托詞留下來。”
“何以見得？”
“據李掌櫃說，冷無香雖然看起來溫和，對誰都不急眼，但實際上是個孤僻的人，並沒有什麼朋友，家裏除了一頭驢，更是連個喘氣的都沒有。
這些年他除了偶爾上街逛逛，買點菜，和方老板、李掌櫃吃吃飯，其餘時間都在研究醫書、炮制藥材，再就是釣魚，日子過得非常清簡。
可見民風淳樸和市井熱鬧對他來說根本可有可無。”
鐵館主笑道：
“倒也未必，不湊熱鬧，不代表不喜歡熱鬧，不跟人深交，也不代表就不喜歡周圍人淳樸。
對他的調查就到這兒吧，不然萬一被他知道，日後不好見面。
此人的爲人處世我非常欣賞，看起來不像什麼野心之輩。
你明日一早拿我的拜帖去找他，請他三天後過府一敘。”
“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