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星靠在林溪肩上,感受着夜風的涼意,試圖平復在酒吧裏積攢的不適與翻涌的情緒。林溪還在自責地嘟囔着,一邊招手準備攔出租車。
就在她們站在街邊,與身後“迷醉”酒吧那喧囂迷離的世界僅一門之隔時,誰也沒有注意到,在酒吧二樓一處視野極佳、被單向玻璃隔絕的VIP區域內,一道深沉的目光,早已將樓下卡座裏發生的一切,盡收眼底。
顧北辰姿態閒適地靠坐在柔軟的絲絨沙發裏,指間夾着一支未點燃的雪茄。他面前的桌上只放着一杯純淨水,與周圍幾個衣着光鮮、談笑風生的男男女女手中搖曳的酒杯格格不入。他像是這場熱鬧聚會中一個疏離的旁觀者。
他的位置,恰好能清晰地看到樓下南星所在的那個卡座。
從那個穿着黑襯衫的男模試圖靠近她,到她僵硬地躲避,再到她最終忍無可忍地站起身,撞翻酒杯,蒼白着臉拉着閨蜜離開……每一個細節,都沒有逃過他銳利的眼睛。
他看到她臉上的窘迫、不適,甚至是那一閃而過的、與昨夜相似的,被侵犯領地般的屈辱感。這與周圍那些沉浸在曖昧氛圍中、享受調情的男男女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周澤安靜地侍立在一旁,自然也看到了樓下那一幕,他低聲道:“辰哥,是南小姐。看來她朋友想帶她散心,不過……方式似乎不太合適。”
顧北辰沒有回應,只是深邃的目光追隨着南星和林溪離開酒吧的背影,直到她們消失在門口。他想起早上她拒絕支票時那雙清亮而堅定的眼睛,想起她低語“爲自己而活”時的決絕,再對比剛才她在酒吧裏那如坐針氈的狼狽……
這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有趣。
她不是那種會沉溺於聲色犬馬、用放縱來麻痹自己的人。她的痛苦是真實的,她的掙扎是笨拙的,但她的底線,卻也清晰得驚人。
“查一下,”顧北辰終於開口,聲音平淡無波,聽不出情緒,“帶南星來酒吧的那個女人。”
“是,辰哥。”周澤立刻應下,隨即補充道,“已經初步了解,是林氏集團的千金,林溪,南小姐的閨蜜,關系很好。”
顧北辰微微頷首,不再多言。他放下雪茄,端起水杯抿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
他原本只是來這裏處理一點必要的應酬,卻意外看到了這出“小插曲”。看來,他這位“救命恩人”的回國生活,遠比他預想的要“精彩”。
樓下,南星和林溪已經坐上了出租車。
車內,南星靠在車窗上,看着窗外飛速倒退的流光溢彩,沉默不語。酒吧裏那種被當成獵物般審視的感覺,依舊讓她心有餘悸。
林溪看着她疲憊的側臉,心疼又懊惱:“星星,對不起,我真是……”
“真的沒事了,小溪。”南星打斷她,轉過頭,勉強笑了笑,“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我可能……還需要點時間。”
她需要時間舔舐傷口,需要時間重新構築內心的堡壘,而不是急於用外在的喧囂去掩蓋空洞。
出租車將她們送回了南星的公寓。下了車,夜風更涼了些。南星深吸一口氣,感覺肺裏的濁氣似乎被置換了一些。
“快上去吧,洗個熱水澡,好好睡一覺。”林溪抱了抱她,“明天我再來看你。別想那麼多,天塌不下來。”
“嗯,謝謝你,小溪。”南星真心實意地道謝。
送走林溪,南星獨自轉身上樓。她並不知道,在她離開酒吧後,二樓那雙注視着她的眼睛,以及那雙眼睛的主人,對她已然產生了超越最初“救命之恩”的、更濃厚的興趣。
顧北辰在VIP室又待了片刻,便起身離開了。坐進等候在門口的座駕裏,周澤遞上一份剛收到的資料。
“辰哥,這是關於南懷仁公司近況的初步報告,以及……裴氏集團裴炎的一些動向。”
顧北辰接過,卻沒有立刻翻開。他靠在後座,閉目養神,腦海中卻浮現出南星在酒吧裏,那雙帶着抗拒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悲傷的眼睛。
他原本只是打算還了人情便兩清。
但現在,他忽然覺得,或許……可以再多關注一下。
這只被傷透了心,卻依舊試圖自己舔舐傷口、努力站起來的“小貓”,接下來的路,會怎麼走?
他倒是……越來越好奇了。
而回到公寓的南星,卸下所有僞裝,疲憊地癱倒在沙發上。今晚的經歷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讓她更加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處境和內心。
她摸出那張黑色的名片,在指尖摩挲着。冰涼的觸感,仿佛帶着某種力量。
前路艱難,但她已別無選擇。
爲自己而活。
第一步,就從明天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