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宗門演武場。
巨大的擂台經過連夜修葺，光潔如新，四周卻彌漫着比往日更加凝重的氣氛。
看台上人山人海，幾乎所有弟子和長老都已到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擂台中央那兩道身影上。
決賽，零凌對陣楚蕭沈。
這幾乎是所有人都未曾預料到的對決。
仙尊親自下場與弟子爭鋒，這在宗門歷史上聞所未聞。然而，聯想到昨日零凌施展的詭異身法，以及仙尊當衆的質詢，再加上某些暗中流傳，關於後山禁地昨夜發生沖突的模糊傳言。
零凌一身勁裝，手持長劍，立於擂台一側。
他面色冷峻，眼神銳利如鷹隼，緊緊鎖定着對面的楚蕭沈。昨夜竹林那一劍貫穿肩膀的觸感好似還殘留在他指尖，非但沒有讓他產生絲毫愧疚，反而徹底點燃了他積壓已久的怨恨與戰意。
（楚蕭沈，你果然來了。是迫不及待想當着所有人的面懲罰我，還是想再次上演一出“師尊指點弟子”的戲碼？可惜，我不會再給你任何機會！）
他的目光掃過台下，雲瑤正坐在最前排的位置，雙手緊握在胸前，眼中滿是鼓勵和期待，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
零凌朝她微微點頭，傳遞着一個“放心”的眼神。
（瑤兒，看着吧。今日，我便爲你掃清這最後的障礙！）
擂台另一側，楚蕭沈依舊是一身纖塵不染的白衣，雪發用一根簡單的玉簪束起。
他靜立在那裏，周身氣息沉靜如水，唯有臉色，似乎比平日更蒼白幾分，右肩處，即便隔着衣物，也能看出些許不自然的僵硬。
藥王長老坐在高台一側，眉頭緊鎖，忍不住向身旁的戒律長老低語：“仙尊肩傷未愈，氣血有虧，何以還要親自下場？零凌那小子昨日施展的功法邪門得很，萬一……”
戒律長老面無表情，淡淡道：“仙尊自有分寸。此戰，關乎宗門規矩，也需做個了斷。”
此時，裁判長老看了看天色，又看了看擂台上氣氛緊張的兩人，深吸一口氣，高聲道：“決賽，零凌，對楚蕭沈仙尊！開始！”
話音落下的瞬間，零凌動了！
他沒有絲毫試探，一出手便是全力以赴！長劍嗡鳴，化作一道撕裂空氣的流光，直刺楚蕭沈面門！劍勢狠辣凌厲，竟是沒有留半分餘地！
“好快！”
“零凌師兄一上來就動用殺招？！”
台下響起一片驚呼。
面對這迅若奔雷的一劍，楚蕭沈身形微側，並未拔劍，只是並指如劍，在間不容發之際，精準地點在了零凌的劍脊之上！
“叮——！”
一聲清脆的金鐵交鳴之聲響起，零凌只覺得一股柔和卻磅礴無比的力量從劍身傳來，手腕一陣酸麻，劍勢不由自主地被帶偏了幾分，擦着楚蕭沈的鬢角掠過。
（好強的力道！他受傷之下，竟還有如此實力？）
零凌心頭一凜，但攻勢更急！他劍法一變，如同狂風暴雨，劍光織成一片密集的光網，將楚蕭沈周身要害盡數籠罩！每一劍都蘊含着強大的靈力，帶着呼嘯的破空聲，顯然是想以快打快，逼迫楚蕭沈露出破綻！
然而，楚蕭沈始終如同驚濤駭浪中的礁石，腳步未曾移動半分。
他依舊沒有拔劍，僅憑一雙肉掌，或指或掌，或拂或擋，總是能在最關鍵時刻，以最小的代價，將零凌狂風暴雨般的攻勢一一化解。楚蕭沈的動作看似舒緩，卻蘊含着某種玄奧的至理，每每於不可能處，輕描淡寫地化去殺招。
台下弟子看得眼花繚亂，時而爲零凌精妙狠辣的劍招驚呼，時而又爲楚蕭沈那神乎其技的化解之道而贊嘆。
“仙尊爲何一直不還手？”
“像是在……喂招？指點？”
“不像指點！零凌師兄的劍招招致命啊！”
零凌久攻不下，心中焦躁漸生。
他能感覺到，楚蕭沈的防守雖然滴水不漏，但氣息似乎不如平日悠長，尤其是右肩的動作，明顯帶着一絲滯礙。
（他在勉強支撐！哼，看來昨夜那一劍，果然讓他傷得不輕！）
這個發現讓零凌精神一振，攻勢越發狂猛，甚至不惜再次引動氣血，施展出“血影遁”的身法，身形如同鬼魅般忽左忽右，劍光從各種不可思議的角度刺出！
“嗤啦！”
一道劍光掠過，楚蕭沈雖然及時避開，但袖袍還是被凌厲的劍氣劃開了一道口子。
零凌得勢不饒人，劍招連綿不絕，將楚蕭沈逼得一步步向後退去。
終於，在零凌一記勢大力沉的斜劈之後，楚蕭沈格擋的手臂微微一沉，腳下“蹬蹬蹬”連退三步，已然踩到了擂台的邊緣！再退半步，便要跌落台下！
“仙尊被逼到邊緣了！”
“要分勝負了！”
台下頓時響起一片譁然！
零凌眼中厲色一閃，正欲乘勝追擊，一舉將楚蕭沈逼落擂台，耳邊卻突然響起了雲瑤那熟悉又帶着一絲急切的傳音，清晰無比：
“凌哥！機會！就是現在！廢了他的修爲！只要廢了他，你便是宗門第一！我再也不用擔驚受怕！你想要的一切，我都可以給你！”
這聲音如同魔音灌耳，瞬間點燃了零凌心中最瘋狂的念頭！廢了他！只要廢了楚蕭沈的修爲，從此再無人能威脅到瑤兒！自己也必將取代他，成爲宗門新的傳奇！而瑤兒承諾的“一切”，更是讓他血脈賁張！
（對！廢了他！一了百了！）
所有的理智、殘存的一絲猶豫，在這一刻被徹底拋諸腦後！零凌眼中瞬間布滿血絲，臉上浮現出猙獰的殺意！他猛地棄了手中長劍，雙手急速結印，周身氣血瘋狂涌動，盡數匯聚於右手食指指尖！
一滴殷紅得近乎妖異的血珠，在他指尖迅速凝聚，拉伸，變形，最終化作一柄三寸長短、完全由精血凝聚而成的暗紅色小劍——血刃！這乃是燃燒本命精血施展的極端秘法，威力驚人，但代價極大！
“那是……血煉之術？！”
“零凌瘋了？！這是要同歸於盡嗎？！”
高台上，幾位長老駭然起身！
楚蕭沈看着零凌指尖那柄散發着不祥氣息的血刃，一直平靜無波的眼眸中，終於掠過一絲極深的痛楚與了然。
似乎想說什麼，嘴唇微動，但最終，只是化作了唇邊一縷嘆息。
他沒有試圖躲避，也沒有出手反擊，只是靜靜地看着狀若瘋魔的零凌，看着那柄直指自己丹田氣海，要斷絕他所有修行根基的血刃，眼神復雜得讓人心碎。
“楚蕭沈！受死吧！”
零凌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將所有力量灌注於指尖血刃，身形化作一道血色流光，朝着退至擂台邊緣、看似已無力閃避的楚蕭沈的丹田，狠狠刺去！
血色光芒，映亮了他扭曲的面容，也映亮了楚蕭沈那雙倒映着血光，卻依舊平靜得可怕的眸子。
時間，在這一刻…被無限拉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