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季明瀚看着霍秀珍那張寫滿“你不懂事”“你無理取鬧”的臉,看着姜鎮躲在後面那副得意又虛僞的表情,心髒像是被鈍刀子反復切割,疼得他幾乎要窒息。
他知道自己阻止不了了,霍秀珍已經發話,姜鎮又怎麼可能放手?
他踉蹌着後退一步,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你……小心點穿。”
姜鎮立刻喜笑顏開:“放心吧明瀚!我一定會特別小心的!”
霍秀珍帶着姜鎮離開了。
院子裏,只剩下季明瀚一個人,站在冰冷的空氣裏,看着他們上車,駛遠。
季明瀚在家裏等了整整一天。
從早上等到中午,從中午等到傍晚。
終於,外面傳來吉普車的刹車聲。
季明瀚幾乎是沖出去的。
可看見的,卻是姜鎮空手回來——他穿着自己的衣服,那件襯衫,不見了。
“我的襯衫呢?”他沖到姜鎮面前,“姜鎮,我借給你的襯衫呢?”
姜鎮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啊……那個……我……我面試完換衣服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搞的,那襯衫的扣子……好像卡住了,怎麼也打不開……”
“然後,我一着急,就用剪刀,把襯衫剪開了,我看也穿不了了,就直接丟在舞團的更衣室了……”
剪了。
丟了。
季明瀚腦子裏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你說……什麼?”
“我說,我把你襯衫剪了,丟了。”姜鎮不耐煩地說,“不就是條舊襯衫嗎?至於這麼緊張嗎?大不了賠你錢——”
話音未落,季明瀚一巴掌扇了過去。
姜鎮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你敢打我?!”
“季明瀚!”
下一秒,霍秀珍的聲音從身後響起,她一把抓住季明瀚的手腕,“你做什麼?!”
姜鎮立刻說:“秀珍,我不小心把明瀚的襯衫弄破了,我說要賠他,他不願意,就打我……”
“季明瀚!”霍秀珍看着姜鎮臉上的紅痕,臉色陰沉得可怕,“你瘋了?!怎麼能動手打人?!不過是一件舊襯衫!破了就破了!大不了我賠你十件!一百件!你至於這樣嗎?!”
賠?她賠得起嗎?她能把奶奶的手藝、奶奶的心意、奶奶對他最後的期盼和愛,賠回來嗎?!
“那不是普通的襯衫!”季明瀚嘶聲吼道,眼淚終於控制不住地洶涌而出,“那是我奶奶!我奶奶臨終前!熬了好幾個通宵!一針一線給我縫的!他說……他說等我回來……看我穿着它……霍秀珍!那是奶奶留給我的最後的東西!最後的東西啊!!”
他哭得聲嘶力竭,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心口血淋淋地挖出來,充滿了無盡的悲痛和絕望。
霍秀珍愣住了,抓着他的手不自覺地鬆了些力道。
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可還沒等她發出聲音,異變突生!
一輛原本停在斜坡上的軍用卡車,突然失去了控制,朝着他們三人所在的方向撞來!
電光石火之間,霍秀珍一把將姜鎮拉進懷裏,而季明瀚卻因爲沒有反應過來,猛地被撞飛出去!
“砰——!!!”
溫熱的液體從喉嚨裏涌出,噴濺在雪地上,開出刺目淒豔的紅花。
霍秀珍確認姜鎮沒事後,這才猛地想起季明瀚!
她臉色驟變,立刻沖了過來:“明瀚!”
“你怎麼樣?傷到哪裏了?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醫院!”
季明瀚看着她寫滿焦急的臉,卻只覺得無比諷刺和悲涼。
他用盡最後力氣,扯了扯嘴角,想笑,卻只有更多的血沫涌出。
劇痛和失血讓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耳邊嗡嗡作響,霍秀珍後面說了什麼,他已經聽不清了。
他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動,看到她焦急地將他扶起來,呼喊着停在一旁的吉普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