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霍秀珍眉頭皺了起來:“你現在投身西北建設,但遲早會被調回來的。我們,也遲早會結婚。”
遲早調回來?遲早結婚?
季明瀚差點笑出聲來,可心口的疼痛讓他連扯動嘴角的力氣都沒有。
“你確定……我能被調回來嗎?”
霍秀珍被他問得一滯,隨即語氣肯定地說:“當然。我會爲你爭取。”
爭取?像過去七年那樣爭取嗎?把他的名額,一次次爭取給更需要的人?
季明瀚不再說話了。
他累了,連爭辯都覺得多餘。
一路上,兩人再無交流。
季明瀚下了車,正要走進院子,屋裏的座機電話,突然響了起來!
霍秀珍也聽到了,她眉頭一皺,也跟着下了車,準備進屋去接電話。
可季明瀚卻比她動作更快,他快步走了進去,一把抓起了聽筒!
“喂?”他的聲音因爲緊張而有些發緊。
“季明瀚同志嗎?我是李政委的秘書小劉!情況緊急,舞團今天下午就要乘專機出發!你現在立刻收拾必要行李,兩個小時後,到城南軍用機場集合!”
季明瀚握緊了話筒:“好,我馬上到。”
掛斷電話,季明瀚的心還在砰砰狂跳。
這麼快!他必須立刻行動!
一回頭,就看到霍秀珍已經走進了屋子,正站在他身後,眼神銳利地看着他。
“誰打來的電話?你那麼緊張?”
季明瀚轉過身,面不改色地說:“西北建設指揮部打來的。通知我假期結束,有緊急任務,讓我立刻回去。”
霍秀珍鬆了一口氣:“原來是西北的電話,我看你這麼緊張,還以爲……你有什麼秘密瞞着我。”
“我能有什麼秘密瞞着你?”季明瀚看着她,語氣平淡,甚至帶着一絲自嘲,“你也知道,我這七年,全都奉獻在西北建設裏了。”
霍秀珍似乎被這句話刺了一下,眼神閃了閃,沒再說話。
就在這時,客房的門開了,姜鎮拎着一個小行李箱走了出來。
“秀珍,明瀚,你們回來了?我的房子已經修葺好了,我今天就可以搬回去了。正好,明瀚也要回西北了吧?我們可以一起出門。”
“只是外面風雪這麼大,我們兩個都提着行李,路又不太順……秀珍,恐怕要麻煩你送一下了。”
他看向季明瀚,又看向霍秀珍,意思很明顯,不順路,兩個人,她只能送一個。
霍秀珍眉頭緊鎖,似乎在權衡。
季明瀚的心,一點點沉下去。
他知道她會怎麼選。
果然,霍秀珍看向季明瀚,語氣帶着一絲不容置疑的安排:“明瀚,你自己去火車站吧。這條路你走了很多遍,也不差這一遍。姜鎮剛受傷,身體還沒好,又提着行李,風雪天一個人走不方便。我先送他回去。”
她頓了頓,像是爲了補償:“等下次……等你被調回來的時候,我一定親自去火車站接你。”
下次調回來?親自去接?
季明瀚看着她,看着她那寫滿大局爲重的臉,心裏最後一絲微弱的漣漪,也徹底平息了。
不用了,霍秀珍。
沒有下次了。
以後,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他什麼也沒說,只是點了點頭,然後轉身,朝着自己的房間走去。
霍秀珍看着他的背影,總覺得哪裏不對勁。他太平靜了,平靜得讓她心裏有些發慌,可她又說不清是爲什麼。
“走吧,秀珍。”姜鎮拉了拉她,臉上帶着期待的笑容。
霍秀珍收回目光,壓下心頭那絲莫名的不安,提起姜鎮的行李箱:“嗯,走吧。”
她帶着姜鎮離開了。
院子裏,重新只剩下季明瀚一個人。
他聽着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站在窗邊,看着那輛吉普車消失在茫茫雪幕之中。
然後,他也背上行李,鎖好門,然後,頭也不回地走進漫天風雪裏。
方向,不是火車站。
是城南,軍用機場。
那裏,有一架即將起飛的飛機,將帶他離開這片土地,離開這個叫霍秀珍的女人,
離開所有不堪的過去,飛向一個全新的,充滿希望和自由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