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今禾沒走,怕他燒迷糊沒人發現。
還好包裏放了些資料,她在客廳茶幾上攤開,認真復習起來。
等感覺到餓,外面的天色已經黑透了,一看時間,快晚上八點了。
她伸了個懶腰,打開外賣軟件,漫無目的劃拉着,沒什麼特別想吃的。最後,點了份炸雞,順帶點杯冰可樂。
挑剔、講究的幼稚老男人,萬惡的資本家,自然是絕對不會碰這種垃圾食品。
念在他生病,梁今禾撇撇嘴,還是起身走進廚房。她打開冰箱,找出阿姨準備的米,淘洗後放進電飯煲,選擇煲粥模式。
又拿出幾根嫩綠的小青菜,準備一會兒簡單清炒一下給他配粥。她對自己的廚藝沒什麼信心,但煮個白粥炒個青菜,應該不至於糟糕。
“沒走?”身後突然傳來腳步聲。
梁今禾轉過身,看到他穿着家居服靠在廚房門框,臉色雖然還有些蒼白,但比起下午的樣子已經好很多,眼神也恢復平日的清明。
“嗯。”她應了一聲,關上水龍頭,用旁邊的廚房紙擦了擦手,朝他走過去,抬手用手背貼了貼他的額頭。
是正常的溫涼。
她露出笑,小小的得意,“退燒了。看吧,吃藥還是管用的。”
紀延垂眸看着她的臉,淡淡開口:“關心我?”
梁今禾臉上的笑容隨即收斂,移開視線,轉身回去繼續準備青菜,輕飄飄說:“人道主義關懷。”
紀延喉嚨裏溢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哼,沒再糾纏這個問題。
他走到料理台邊,問她:“在做什麼?”
“給你煲了點粥。”梁今禾頭也沒抬,“你晚上也沒吃,喝點粥舒服些。”
“你呢?”他問,“吃什麼?”
梁今禾還沒來得及回答,手機就響了起來,小區保安打來的,確認她是否點了外賣。她趕緊接起,“嗯,是的,麻煩放行一下,謝謝。”
掛斷電話沒多久,門鈴就響了。梁今禾取了外賣回來,一個印着炸雞品牌logo的大紙袋。
她剛把紙袋放在餐廳桌上,紀延就聞到一股濃鬱刺激的油炸香料味,不自覺皺起眉頭。
梁今禾沒注意到他表情,自顧自地打開包裝盒,金黃酥脆的炸雞散發誘人的香氣。
又給冰可樂插上吸管,滿足吸了一大口,冰涼刺激的氣泡在口腔炸開,驅散不少疲憊。
而紀延面前擺上一碗寡淡的白粥和一碟看起來清湯寡水的炒青菜。
他挑了挑眉,語氣聽不出喜怒,“我喝白粥青菜,你就在我面前吃炸雞喝可樂?”
梁今禾戴手套啃着一只雞翅,聞言,把炸雞盒子往他那邊推了推,油汪汪的手指指着裏面,“那你要不要也嚐嚐?”
紀延嫌棄,伸出食指挪開那盒滿是劣質油脂氣味的東西。
梁今禾看他這副樣子,忍不住輕笑出聲,她有些好奇,問:“你有吃過炸雞嗎?”
紀延皺着眉想了想,“沒有。”
“那可樂呢?”梁今禾晃了晃手裏的杯子。
“沒有。”
“哇,那你的人生好慘啊。”梁今禾發出真誠的感嘆,又追問,“爲什麼不吃?是不喜歡嗎?”
“不知道,”紀延拿起勺子,攪動碗裏粘稠的白粥,語氣平淡,“沒試過。”
也對,他這種從小活在金字塔頂端、飲食被精心打理的人,大概根本沒機會接觸這些“平民快樂”。
梁今禾心裏莫名平衡了一點。
兩人各自吃着截然不同的晚餐,氣氛有種詭異的和諧。
快吃完時,紀延放下勺子,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問道:“晚上留下,還是回學校?”
梁今禾啃完最後一塊炸雞,用溼巾仔細擦着手:“回學校,明天早上有早八的課。”
“嗯,”紀延應了一聲,“我送你。”
“不用了,”梁今禾連忙拒絕,“你剛退燒,好好休息吧。我坐地鐵回去就行,很方便。”
紀延沒接話,站起身走向客廳。
梁今禾快速收拾好餐桌,把炸雞盒子打包好扔掉,又把自己的書包整理好。
等她背上包走到玄關,紀延已經換好外出的衣服,手裏拿着車鑰匙等在那裏。
她只好跟在他身後一起出門。
坐進車裏,系好安全帶,梁今禾還是忍不住側頭問他:“你身體真的沒事了嗎?剛退燒就開車。”
紀延啓動車子,側眸瞥了她一眼,語氣沒什麼起伏:“不放心換你來開?”
梁今禾撇撇嘴,“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她只是……算了,懶得跟他爭。
車子行駛在夜晚的城市道路,兩人都沒再說話。到學校附近熟悉的老位置,紀延停下車。
梁今禾解開安全帶,湊過去在他臉頰親了親,“我走了,你回去好好休息。”
然後拉開車門下車,頭也不回地朝着校門口走去,纖細的身影很快融入夜色。
紀延坐在車裏,看她完全消失在視線範圍,才緩緩調轉車頭離開。
梁今禾沒有直接回宿舍,背着書包直接去了通宵自習室。
今晚因爲照顧他,復習計劃被打亂了一大截,得熬夜補回來。
在自習室找到一個空位坐下,她剛拿出書本和iPad,手機就震動了一下。
屏幕上彈出一條微信轉賬消息。
轉賬人:幼稚老男人。
金額:60000.00
下面跟着一條文字信息,簡短的四個字:
【今天謝謝。】
梁今禾看着那條信息,手指停頓了片刻。她回復過去:【不客氣。】
然後,指尖點了收款。
六萬元入賬。
梁今禾盯着這個數字看了幾秒,心裏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錢貨兩訖,互不相欠。這樣最好。
她對自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