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融化的墨汁，一點點暈染開來，給荒星鍍上了層溫柔的暗藍。
商雲敘握着工兵鏟的手微微用力，指節泛白，鏟刃在殘陽下閃着冷光。
那條暗紅色的小蛇依舊弓着身子，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鱗片摩擦沙土發出“沙沙”的輕響，像在打磨一把淬毒的匕首。
土豆芽就在他身後，翠綠的葉片在晚風裏輕輕顫動，仿佛也感受到了危險。
商雲敘能聞到空氣中彌漫的土腥味裏，多了一絲若有若無的腥甜，像是某種毒液的氣息，讓他喉嚨發緊。
“離它遠點。”他低聲警告，聲音在寂靜的暮色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不知道這小蛇能不能聽懂，但氣勢不能輸——這是他在老家對付偷雞黃鼠狼時總結的經驗。
小蛇似乎被激怒了，猛地往前竄了半寸，兩顆尖牙閃着寒光，嘴裏吐出分叉的舌頭，發出“嘶嘶”的威脅聲。它的速度快得驚人，像道暗紅色的閃電，在沙地上劃出殘影。
商雲敘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識地舉起工兵鏟，擺出防御的架勢。
【新遊客67：臥槽！這是什麼東西？看着好嚇人！】彈幕瞬間炸開，速度比小蛇還快，【它想咬土豆芽嗎？】
【綠葉11：是赤鱗蛇！有毒！會破壞植物根系！快把它趕走！】帶着明顯的焦急，【它的毒液會讓植物枯萎的！】
【遊客159：主播小心點！別被咬傷了！這玩意兒的毒據說能麻痹神經！】
【星軌734：建議使用高溫驅趕，赤鱗蛇畏懼明火。】
高溫？商雲敘心裏一動。他看向倉庫的方向，那裏應該有之前翻出來的舊打火機——老張臨走時塞給他的，說荒星夜裏冷，點堆火能取暖。
可他現在走不開，這赤鱗蛇一看就不是善茬，他要是動了，對方肯定會趁機撲向土豆芽。
就在這僵持的瞬間，一陣輕微的“咔啦”聲從身後傳來。
商雲敘回頭看，只見煤球不知什麼時候醒了，正從倉庫裏跑出來，冰藍色的眼睛在暮色裏亮得像兩盞小燈。
它的嘴裏叼着個小小的金屬罐，罐子上印着“助燃劑”的字樣——是之前清理廢墟時找到的，一直沒派上用場。
“煤球！”商雲敘又驚又喜，“把罐子放這邊！”
煤球聽懂了，靈巧地避開赤鱗蛇的視線，繞到商雲敘身邊，把助燃劑罐放在地上，然後對着他“嗚嗚”叫了兩聲，像是在說“快用”。
商雲敘立刻撿起助燃劑罐，又摸出打火機。他擰開罐子，一股刺鼻的汽油味彌漫開來，赤鱗蛇似乎很討厭這味道，往後退了退，黑色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忌憚。
“怕了吧？”商雲敘心裏稍定，按下打火機，“噌”的一聲，火苗竄了起來，在暮色裏跳動着，像朵小小的橘色花。
他往助燃劑罐裏倒了點液體，火苗瞬間變大，發出“噼啪”的聲響，熱浪撲面而來，驅散了暮色的微涼。
赤鱗蛇果然怕了，身體抖了抖，往後退了好幾步，卻依舊沒走，黑色的眼睛死死盯着土豆芽，像是不甘心就這麼放棄。
“還不走？”商雲敘舉着燃燒的助燃劑罐往前挪了兩步，火苗映在他臉上，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投在沙地上像只張開翅膀的大鳥。
赤鱗蛇猶豫了幾秒，大概是意識到討不到好處，突然轉身，像道暗紅色的閃電竄進旁邊的草叢，很快就沒了蹤影，只留下沙沙的聲響，像是在表達不甘。
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商雲敘才鬆了口氣，腿一軟差點坐在地上。
他關掉打火機，把助燃劑罐收好，後背已經被冷汗浸溼了，貼在身上涼颼颼的。
“嚇死我了……”他抹了把臉，手心全是汗。
煤球立刻湊過來，用頭蹭了蹭他的褲腿，喉嚨裏發出“咕嚕”的輕響，像是在安慰他。
“叮！檢測到觀衆‘新遊客67’產生‘緊張後放鬆’情緒，情緒值+5！當前總情緒值：148！”
“叮！檢測到觀衆‘綠葉11’產生‘後怕’情緒，情緒值+4！當前總情緒值：152！”
“叮！檢測到觀衆‘遊客159’產生‘慶幸’情緒，情緒值+3！當前總情緒值：155！”
商雲敘看着情緒值，心裏卻沒什麼喜悅。
他走到土豆芽旁邊，蹲下身仔細檢查，還好，嫩芽沒受傷，只是被剛才的動靜嚇得有點蔫，葉片微微卷曲着。
“沒事了，別怕。”他輕輕摸了摸嫩芽的葉片，像是在安慰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以後我會保護好你的。”
煤球也湊過來，用鼻子輕輕拱了拱土豆芽，冰藍色的眼睛裏滿是關切。
就在這時，倉庫的方向傳來一陣細弱的“哼哼”聲。商雲敘想起恒溫箱裏的團子，趕緊和煤球一起往倉庫跑。
推開門，就看到恒溫箱的門被打開了，團子正蹲在箱子旁邊，雪白的絨毛有點亂，淺棕色的眼睛裏滿是驚恐，看到商雲敘進來，立刻一瘸一拐地跑過來，用頭蹭他的褲腿，發出委屈的嗚咽聲。
“怎麼醒了？是不是被剛才的動靜嚇到了？”商雲敘把團子抱起來，小家夥立刻蜷進他懷裏，抖個不停。
他檢查了一下團子的腿，包扎的布條還在，沒滲血，“沒事了，壞人被趕走了。”
他把團子放回恒溫箱，又檢查了一下箱門，原來是沒關緊。他重新關好門，調了調溫度，看着團子漸漸平靜下來，才鬆了口氣。
煤球跳上恒溫箱，趴在旁邊，冰藍色的眼睛看着團子，像是在說“我守着你”。
商雲敘靠在貨架上，看着兩個小家夥，心裏百感交集。
他剛來這顆星球時，以爲最大的挑戰是生存，現在才發現，守護這些來之不易的生機，同樣不容易。
夜色漸深，荒星的夜晚格外安靜，只有風拂過金屬倉庫的輕響，像誰在低聲哼唱。
商雲敘點了堆火，火苗在倉庫門口跳動着，映得周圍一片溫暖的橘紅。
他坐在火堆旁，看着跳動的火苗，手裏拿着工兵鏟，時不時往土豆地的方向瞟一眼，生怕那赤鱗蛇去而復返。
【星軌734：赤鱗蛇通常不會單獨行動，建議加強警戒。】
【綠葉11：明天我給你發個簡易捕蛇器的圖紙吧！用金屬網做的，能困住它！】
【新遊客67：主播辛苦了……大半夜還得守着土豆芽。】
【遊客159：我剛才去查了查，S-739以前好像是個化學實驗基地，說不定還有別的變異生物……主播小心點。】
商雲敘看着彈幕，心裏暖暖的。他對着鏡頭笑了笑：“沒事，習慣了。以前在老家，也經常半夜起來看田，怕野豬糟蹋莊稼。”
他想起爺爺以前說過的話：“種地人，心得細，眼得尖，不然辛辛苦苦種出來的東西，說不定一夜之間就沒了。”
那時候他總嫌爺爺囉嗦，現在才明白，這都是過來人的經驗。
火堆漸漸小了下去，變成一堆暗紅的炭火。商雲敘添了點柴，火苗又升了起來。
他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卻不敢睡，只是靠在倉庫的牆壁上，閉着眼睛養神，耳朵卻警惕地聽着周圍的動靜。
迷迷糊糊間，他似乎聽到土豆地的方向傳來輕微的“沙沙”聲。
商雲敘猛地睜開眼，握緊了工兵鏟。
那聲音很輕，像是風吹草動，又像是……什麼東西在土裏蠕動。
他站起身，借着炭火的光往土豆地的方向看。夜色濃稠，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看不清有沒有東西。
“誰在那裏？”他低聲喝問，聲音在寂靜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沒有回應。
只有風依舊在吹，帶着點涼意，吹得火苗微微晃動。
商雲敘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過去看看。他拿起一根燃燒的柴禾當火把，小心翼翼地往土豆地走。
煤球也跟了上來，冰藍色的眼睛在夜色裏亮得像探照燈。
離土豆地還有幾步遠時，他看到了一個黑影。
不是赤鱗蛇。
那黑影比赤鱗蛇大得多，大概有半米長，正趴在土豆芽旁邊，似乎在……啃食什麼。
商雲敘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舉起火把往前走了兩步。
火光照亮了那個黑影的真面目——是只沙行蜥。
比上次見到的那只小一點，卻同樣長着兩對節肢，觸須上的紅光在夜色裏閃得格外詭異。
它似乎沒察覺到商雲敘的到來，正低着頭，用嘴啃食着土豆芽旁邊的泥土，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響。
它想幹什麼？
商雲敘屏住呼吸，舉着火把的手微微顫抖。他看到沙行蜥的觸須掃過土豆芽，嫩芽似乎瑟縮了一下，像是在害怕。
就在這時，沙行蜥猛地抬起頭，觸須上的紅光瞬間變亮，朝着商雲敘的方向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
商雲敘的心沉了下去。
看來，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
而倉庫裏，恒溫箱裏的團子似乎被外面的動靜驚醒了，發出細弱的“哼哼”聲，像個不安的小幽靈。
夜色濃稠如墨，只有跳動的火光，映照着一場即將到來的守護之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