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維護通道的金屬台階在腳下發出空洞的回響,每一次踩踏都仿佛敲擊在緊繃的神經上。阿哲和小雅拉着土豆,在昏暗、布滿管道和灰塵的狹窄空間裏拼命向上攀爬。身後,沉重的腳步聲、武器碰撞聲以及冰冷的電子警告聲緊追不舍,如同附骨之疽。

“警告!未授權人員進入核心維護區!立刻止步接受拘捕!”

“目標生物‘犬類-異常個體’列爲最高優先級捕獲對象!允許使用非致命性抑制措施!”

天花板的通風口格柵後,紅色警示燈交替閃爍,映得三人(加一狗)臉上光影變幻,如同身處不斷切換幀率的恐怖默片。

土豆跑在最前面,它的動作異常敏捷,幾乎不需要阿哲和小雅的牽引。在每一個岔路口,它都會稍作停頓,鼻翼翕動,耳朵轉動,然後毫不猶豫地選擇一條路,喉嚨裏發出極低的、指引般的嗚咽。它的眼神依舊烏黑,但瞳孔深處似乎總有一抹未散的、冰冷的藍光餘燼,讓它看起來既熟悉又陌生。

“土豆……它到底……”小雅喘着氣,看着前方那個毫不猶豫拐進左側更陡峭樓梯的小小黃色身影。

“先逃出去再說!”阿哲咬牙,肺部火辣辣地疼。他不知道土豆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此刻這異常的“導航”能力是他們唯一的生機。

通道似乎永無止境,向上延伸,偶爾分出橫向的支路,通往未知的黑暗或傳來機器運轉的低鳴。他們經過了標注着“主反應堆冷卻管道(禁止入內)”、“環境控制系統-β區”、“廢棄樣本儲存庫”的密封門。有些門緊閉,有些虛掩,透出裏面詭異的藍光或閃爍的儀表盤。

追兵的聲音時近時遠,但始終沒有甩脫。這個科研站的結構遠比外表看起來復雜龐大,如同一座倒扣在冰原之下的鋼鐵迷宮。

終於,在爬上一段近乎垂直的爬梯後,他們沖出了維護通道的頂端出口。眼前是一個相對開闊的大型設備平台。平台位於一個巨大的、半球形的穹頂空間邊緣,穹頂由高強度透明材料(或冰層?)構成,外面是永恒不變的、灰白色的冰原天空,暴風雪正肆虐,將整個世界塗抹成一片混沌的白色。

平台上堆放着各種維護設備、工程車輛(輪子被卸下,似乎被封存)和集裝箱。空氣中彌漫着冷凍機油和金屬的冰冷氣味。風從穹頂邊緣一些破損的縫隙灌入,發出尖銳的呼嘯。

這裏似乎是科研站的頂部裝卸平台或外部作業區,但顯然已廢棄多時,積着厚厚的灰塵和冰霜。

“沒路了!”小雅看着平台邊緣。外面是幾十米高的垂直落差,下面是狂暴的風雪和堅硬的冰原。跳下去必死無疑。平台其他方向要麼是封閉的牆壁,要麼是通往他們來路的維護通道——追兵即將到達。

身後的樓梯口已經傳來密集的腳步聲和武器上膛的咔嚓聲。

絕境。

阿哲迅速掃視平台,目光鎖定在幾輛工程車後面,一個被帆布半蓋着的、體積龐大的物體上——那似乎是一台老式的、用於冰面運輸的履帶式雪地車,雖然鏽跡斑斑,部分零件缺失,但整體框架還在,甚至還能看到駕駛室!

“那邊!雪地車!”阿哲低吼,拉着小雅和土豆沖向那堆機械殘骸。

掀開厚重的帆布,雪地車暴露在眼前。它樣式古老,像上世紀七八十年代的產物,駕駛室玻璃破碎,儀表盤裸露,履帶鬆弛。但關鍵的是,它的引擎蓋被掀開,裏面似乎經過某種粗暴的改裝,線路裸露,一個不屬於原車的大型蓄電池組被用鋼纜粗暴地固定在旁邊,連接線纏繞混亂。

“有人……試圖修過它?或者改裝成別的什麼?”小雅看着那混亂的線路。

沒有時間細究。追兵已經從樓梯口涌出,呈扇形散開,槍口對準了他們藏身的車輛殘骸區域。

“不許動!放下武器,交出異常生物!”一個冷硬的命令傳來。

阿哲看了一眼雪地車駕駛室。鑰匙孔是空的。他嚐試着扯動那些裸露的電線,火花噼啪閃爍,但引擎毫無反應。

土豆突然從阿哲腿邊擠過,跳上了雪地車副駕駛的位置。它沒有亂動,而是低下頭,用鼻子在布滿灰塵和冰碴的儀表盤下方一個極其隱蔽的、像是後期加裝的小金屬盒上蹭了蹭。

金屬盒表面有一個幾乎看不見的、指紋大小的凹陷區域。

就在土豆鼻子觸碰到那個凹陷的瞬間——

“嗡!”

一聲低沉而有力的引擎啓動聲,竟從雪地車殘破的機體內部傳了出來!儀表盤上幾個老舊的指針猛地跳動起來,車頭兩盞大燈(僅存一盞)也射出一道昏黃的光柱,刺破了平台上的風雪!

啓動了?!怎麼啓動的?土豆的觸碰?那個金屬盒是生物識別或某種信息感應啓動裝置?

來不及震驚,阿哲立刻跳上駕駛座。方向盤沉重,檔位模糊不清。他憑着對老式車輛(在廢車場見過)的模糊記憶,胡亂推動檔杆,猛踩下方一個疑似油門的踏板。

雪地車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般的轟鳴,履帶猛地轉動起來,攪起平台上的積雪和冰渣!

“他們啓動了載具!開火!阻止他們!”追兵指揮官怒吼。

“噠噠噠噠——!”

自動武器的子彈如同冰雹般射來,打在雪地車厚重的金屬外殼和防滾架上,濺起刺目的火花,發出令人牙酸的撞擊聲!防彈玻璃(如果還有的話)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紋。

阿哲猛打方向盤(幾乎轉不動),雪地車笨拙地調轉方向,履帶在光滑的冰面上打滑,車尾狠狠撞在一個集裝箱上,發出巨響。但總算將車頭對準了平台另一側——那裏,有一個巨大的、用於吊裝設備的敞開式貨物出口,外面就是狂風暴雨的冰原!出口邊緣只有一道低矮的金屬護欄,早已鏽蝕變形。

“抓穩!”阿哲吼道,將油門(或許是)踩到底!

雪地車發出垂死掙扎般的咆哮,履帶瘋狂轉動,推着這堆沉重的鋼鐵,沖向那個出口!

追兵的子彈更加密集,試圖射擊輪胎(履帶)或引擎。小雅蜷縮在副駕駛座位下(土豆在她懷裏),能聽到子彈擦過頭頂金屬的尖嘯。

“攔住他們!”幾名追兵試圖沖到出口前組成人牆。

雪地車如同脫繮的(笨拙的)鋼鐵野獸,以不算快但充滿決絕的速度,撞開了那脆弱的鏽蝕護欄,車頭猛地向下一沉——

沖出了平台!

短暫的、令人心髒停跳的失重感!

然後,“轟隆!”一聲巨響伴隨着金屬扭曲的刺耳噪音,雪地車重重地砸在了平台下方一個傾斜的、積雪深厚的冰坡上!巨大的沖擊力讓車體幾乎散架,阿哲和小雅被狠狠拋起,又摔回座位,頭暈目眩,五髒六腑仿佛移了位。

但履帶抓住了積雪和冰面!引擎在悲鳴中依然運轉!

阿哲死死抓住仿佛要脫手的方向盤,憑着本能控制着這頭失控的鋼鐵巨獸,沿着陡峭的冰坡,向着下方白茫茫的、風暴籠罩的冰原滑沖下去!

頭頂平台上,追兵的射擊變得零星,很快被風雪和距離吞沒。他們不敢跳下來,也沒有其他載具立刻追擊。

雪地車在冰坡上顛簸、旋轉、下滑,幾次險些側翻。阿哲用盡全身力氣與之搏鬥,手掌被粗糙的方向盤磨破。小雅緊緊抱着土豆,閉着眼睛,忍受着劇烈的顛簸和寒冷。

不知滑行了多久,坡度漸緩,雪地車沖入一片相對平坦的冰原。阿哲勉強控制住方向,讓車輛在及膝深的積雪中艱難前行。引擎發出過載的嘶鳴,排氣管冒出濃黑的煙,但仍在堅持。

他們暫時逃脫了!

直到身後的冰坡和科研站穹頂徹底消失在暴風雪的帷幕之後,阿哲才敢稍微放鬆緊繃的神經,將雪地車停在一塊巨大的、背風的冰岩後面。

車內一片死寂,只有引擎漸漸熄火後的餘溫,以及三人粗重驚魂未定的喘息聲,還有車外鬼哭狼嚎般的風聲。

“我們……逃出來了?”小雅聲音顫抖,慢慢抬起頭,臉上毫無血色。

“暫時。”阿哲靠在破碎的駕駛座上,渾身脫力,雙手不受控制地發抖。他檢查了一下雪地車,外殼布滿彈孔,履帶有損傷,燃料表指針在危險區域徘徊,但奇跡般地還能動。

土豆從小雅懷裏跳出來,在狹窄的車廂裏走了幾步,然後坐下,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恢復了平時那種溫順(至少外表上)的樣子,只是眼神偶爾掃過車窗外的風雪時,會閃過一絲極快、難以捕捉的幽藍。

“土豆……”小雅伸手輕輕撫摸它的頭,“剛才是你……啓動了車?”

土豆蹭了蹭她的手,喉嚨裏發出含糊的咕嚕聲,沒有更多表示。

阿哲看着那個儀表盤下方、已經被土豆“啓動”過的神秘金屬盒。盒子做工粗糙,像是後期手工焊接上去的,與雪地車原風格格格不入。表面沒有任何標識。

“這個科研站……‘霜火協議’……他們到底在研究什麼?爲什麼會有這種需要……生物識別,或者土豆能啓動的東西?”阿哲感到層層迷霧,“還有土豆,它……”

“它好像知道路,知道怎麼啓動東西。”小雅接着說,語氣擔憂,“它是不是……被改造過?或者……它根本不是普通的狗?”

母親留給自己的狗?來自舊港區廢墟的流浪狗?此刻回想,一切都充滿疑點。

但現在不是深究的時候。他們需要面對更現實的問題:燃料即將耗盡,沒有食物,沒有明確目的地,身處暴風雪肆虐的冰原,後面可能有追兵,還可能遭遇“清理者”或冰原本身的致命危險。

阿哲從口袋裏掏出那枚六角金屬片——疑似“深冰堡壘”氣閘門鑰匙的碎片。又看了看手中那個從雪地車上、在混亂中扯下來的、連接着神秘金屬盒的一小段線纜和接口。

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

“我們回不去那個氣閘門了,追兵肯定加強了警戒。”阿哲說,“但‘霜火協議’的人提到,‘終極之門’在堡壘深處,而且封印在鬆動。如果那裏真的有某種……出路,或者答案,我們必須進去。”

“可我們沒有完整的鑰匙,也不知道具體位置。”小雅說。

“這個金屬盒,”阿哲指着線纜接口,“它的連接方式和加密模式,說不定……和‘深冰堡壘’的某些系統有共通之處。土豆能啓動它,也許……也能感應或影響堡壘的其他東西?還有這枚碎片,也許是某種身份驗證的一部分?”

這個計劃風險極高,近乎異想天開。但他們已無退路。

“我們需要找到堡壘的另一個入口,或者薄弱點。”阿哲看向車外白茫茫的世界,“艾琳博士提到,能量波動和封印鬆動的源頭,在冰原另一個坐標。我們也許可以先去那裏看看。”

沒有地圖,沒有導航。只有土豆那異常的“直覺”,和手中這枚冰冷的金屬碎片。

他們檢查了雪地車殘存的燃料,又搜尋了車廂,在座位底下找到一個老舊的、皮革封面的筆記本,裏面是手繪的、極其粗略的冰原地形圖和一些意義不明的符號標注,似乎是之前改裝或使用這輛雪地車的人留下的。筆記本最後一頁,潦草地畫着一個箭頭指向某個方向,旁邊寫着:“裂隙回響最強處,小心‘霜火’巡邏。” 日期是幾年前。

裂隙回響?是指“終極之門”鬆動的能量波動嗎?

這可能是唯一的線索。

他們決定按照筆記本指示的方向前進。雪地車在暴風雪中如同醉漢般蹣跚前行,能見度極低,全靠阿哲對方向盤模糊的手感和土豆偶爾對某個方向的“提示”(它會用爪子扒拉車窗或發出特定的低吠)。

風雪如刀,寒冷無孔不入。燃料表指針一點點滑向零。

---

與此同時,在遙遠海岸線的橡皮艇上。

我和老吳已經沿着荒涼的海岸線航行了三天。白天劃槳,晚上尋找背風的淺灘或岩洞休息,用凝結核輔助尋找淡水和可食用的貝類、海藻(極其有限)。我們像兩個原始的漂流者,與大海、寒風和日漸減少的補給搏鬥。

凝結核持續掃描着環境和相位特征。它確認我們正沿着大陸架邊緣向西北方向移動,相位背景噪音逐漸變得“幹淨”但“稀薄”,仿佛正在遠離“主膜”崩潰的核心區域,但也意味着“異常”和“清理協議”的直接活動減少。這既是好事,也讓人不安——我們可能正在駛向一片被遺忘的、同時也可能更加死寂的領域。

第三天下午,天氣罕見地放晴片刻。鉛灰色的雲層裂開縫隙,投下幾縷昏黃的陽光。我們趁機爬上橡皮艇,用單筒望遠鏡觀察遠處海平線。

在西北方向,海天相接處,出現了一條模糊的、深色的線條。

“陸地?”老吳眯着眼。

“可能是半島,或者大島。”我調整焦距。線條逐漸清晰,能看到起伏的、覆蓋着冰雪的山巒輪廓。更重要的是,在海岸線某處,望遠鏡裏捕捉到一點不自然的反光——像是金屬,或者玻璃。

“有建築物!”我將望遠鏡遞給老吳。

老吳仔細看了一會兒:“像是個……小碼頭?或者廢棄的觀測站?屋頂有積雪,但結構看起來還算完整。”

希望!無論那是什麼,有人工建築就可能意味着補給、信息,甚至交通工具!

我們振奮精神,奮力劃槳,向着那個反光點前進。隨着距離拉近,那建築的輪廓越發清晰。

那是一個建在陡峭岩石岬角上的小型燈塔,或者說是瞭望站。下半部分是堅固的石砌基座,上半部分是有玻璃窗的塔樓,頂部原本應該有燈室,現在只剩下鏽蝕的骨架。燈塔旁邊,有一個歪斜的木制小碼頭伸入海中,碼頭上系着一條破爛不堪的小木船,船體半沉。

燈塔看起來早已廢棄,但至少提供了一個可能的避風港和搜索物資的機會。

我們將橡皮艇劃近那個小碼頭。碼頭木板腐朽,踩上去嘎吱作響。燈塔的石門虛掩着,裏面一片黑暗。

我們握緊步槍(子彈所剩無幾)和求生刀,凝結核懸浮在前方照明,小心翼翼地推開門。

塔內空間不大,一層堆放着一些鏽蝕的油桶、破損的漁網和雜物,布滿灰塵和鳥糞。空氣冰冷,有濃重的黴味。樓梯通往上層。

我們沿着吱呀作響的木樓梯向上。二樓是居住區,有一張破床、一個鐵爐子(煙囪通向外面)、一張桌子和幾個倒塌的架子。桌子上散落着一些紙張,大多被潮溼和蟲蛀毀壞。牆角有一個蓋着帆布的東西。

掀開帆布,下面是一台老式的短波無線電收發機!雖然落滿灰塵,天線也斷了半截,但機器本身看起來沒有嚴重損壞。

“無線電!”老吳眼睛一亮,“也許還能用?可以嚐試呼叫!”

我檢查機器。電源是手搖發電機搭配蓄電池(蓄電池早已幹涸)。我嚐試搖動手柄,發電機發出幹澀的摩擦聲,但儀表盤上毫無反應。

“需要修,或者找到替代電源。”我有些失望,但至少是個潛在的工具。

我們繼續在房間裏搜索。在床底下的一個鐵皮箱裏,找到了一些更有價值的東西:幾盒早已過期的罐頭(但密封完好)、幾包壓縮餅幹(受潮但或許能吃)、一小瓶醫用酒精、一些火柴(受潮)、一本潮爛的《北大西洋航路指南》(出版日期是幾十年前),以及——一張手繪的海圖!

海圖繪制在一張防水羊皮紙上,雖然陳舊,但線條清晰。上面標注着我們所在的大致海岸線輪廓,以及一些燈塔、淺灘、洋流方向的標記。更重要的是,在海圖西北方向的海洋中,用紅筆畫了一個圈,旁邊用模糊的字跡寫着:“‘信天翁’疑似活動區(未證實)”。而在更遠的、接近海圖邊緣的冰原符號旁,用另一種筆跡、更潦草地標注着:“‘霜火’警戒線 - 勿近”。

“信天翁”!PT-7 的前哨代號!而“霜火”……果然,這個組織在這片區域有活動,而且被視爲危險!

海圖還顯示,從我們當前位置,沿着海岸線繼續向西北,繞過幾個海角和島嶼,會到達一片相對開闊的海域,那裏似乎有一條虛線標注的航道,指向冰原方向,旁邊有小字:“舊破冰船航線(已廢棄)”。

破冰船航線!這可能意味着,在某個時期,有船只定期往來於大陸和冰原之間!也許還有殘存的港口或補給點?

“這條航線!”我指着那條虛線,“可能是我們前往冰原最可行的路線!沿着它走,也許能找到還能用的船,或者至少知道冰原登陸點在哪裏!”

老吳仔細看着海圖,手指順着虛線移動:“航線終點……這裏,冰原邊緣,畫了一個小錨的符號,應該是舊碼頭或登陸點。距離……按照比例尺估算,至少還有三四百海裏。”

三四百海裏,對於橡皮艇來說是天文數字。我們需要一艘真正的船。

“修無線電,或者找船。”我下了決心,“燈塔這裏可能有線索。再仔細搜搜。”

我們更徹底地搜索燈塔。在頂層廢棄的燈室地板下,找到一個隱藏的小隔間,裏面放着幾個鐵盒。其中一個鐵盒裏,是一小袋金幣和幾塊銀錠(顯然對現在的我們毫無用處)。另一個鐵盒裏,是幾本日志和信件。

日志的主人是燈塔最後的看守者,時間跨度大約在“大崩潰”發生前幾年到發生初期。裏面記錄着日常的天氣、船只經過(越來越少)、以及……他觀察到的一些“奇怪現象”:

“……又見到了那些‘銀色的鳥’,無聲無息,貼着海面飛過,不像任何已知的飛機……”

“……今晚極光異常活躍,顏色不對,像是……電路板短路時的閃光……收音機裏全是雜音,但偶爾能聽到……像是很多人在同時低聲說話,又像是機器故障的鳴叫……”

“……接到最後一份來自大陸的無線電通告,說‘全面緊急狀態’,要求所有沿海站點人員撤離。但我能去哪裏?船壞了……”

“……它們來了。從海裏出來的?還是天上?銀色的,人形,但絕對不是人。在碼頭上徘徊,好像在掃描什麼。我躲起來了。上帝啊,這是什麼世道……”

最後一頁只有一句話,字跡歪斜顫抖:

“它們好像發現我了。電池快沒電了。願有人能看到這些。別相信‘霜火’,他們和那些東西一樣冰冷。真正的希望或許在‘深冰’之下,但門後的代價……太重了。”

日志到此爲止。

“‘它們’……應該是早期的‘清理者’。”我合上日志,心情沉重,“‘霜火’……看來口碑不好。連一個孤獨的燈塔看守者都警告別相信他們。”

“ ‘深冰之下’……‘門後的代價’……”老吳咀嚼着這句話,“和艾琳博士說的‘終極之門’呼應。那扇門後面,到底有什麼?”

無人知曉。但燈塔看守者的警告,讓“霜火協議”的危險性再次升級。

我們帶着找到的海圖、少量還能吃的補給、以及那台無線電(決定試着修理),回到了橡皮艇。根據海圖,我們調整航向,沿着海岸線,向着那條標注着舊破冰船航線的海域前進。

航海變得更加艱難。風浪增大,海岸線變得越發荒涼崎嶇,難以找到安全的登陸點。我們的體力和補給飛速消耗。凝結核的被動掃描顯示,這片海域的相位背景雖然“幹淨”,但偶爾會出現極其短暫的、難以定位的高頻擾動,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海面下或空中高速掠過,但轉瞬即逝。

第四天傍晚,就在我們精疲力竭,幾乎要放棄時,凝結核突然發出了比平時更強烈的光芒,並向我們傳遞了一段急促的信息:

“檢測到前方海域存在大規模人造結構殘餘信號!”

“特征分析:大型金屬船體(多艘),部分沉沒,部分擱淺。存在微弱能量反應(非‘清理協議’特征)。”

“距離:約5海裏。建議謹慎接近。”

船!很多船!

我們拼盡最後力氣,向着信號方向劃去。夜幕降臨時,我們終於看到了那片海域的景象。

那是一個被兩座突出海面的黑色礁石半包圍的天然小海灣。海灣內,海面上密密麻麻地漂浮着、擱淺着、半沉着一片船只的殘骸!

有小型的漁船、中型的貨輪、甚至有一艘看起來像科考船或小型破冰船的較大型船只!它們糾纏在一起,船體鏽蝕,桅杆折斷,舷窗破碎,如同一個巨型的、被遺忘在時間之外的船舶墳場!

一些船上還隱約能看到燈火——不是正常的航行燈,而是昏暗的、像是應急燈或臨時照明發出的光,在濃重的海霧和夜色中如同鬼火般閃爍。

更重要的是,在靠近海灣內側、一處相對平坦的礁石灘上,我們看到了一片簡陋的、由船只殘骸木板和鐵皮搭建起來的棚屋群,同樣有微弱的火光透出。

有人!幸存者?還是……別的什麼?

我們放慢速度,小心翼翼地劃近。凝結核調整爲最低亮度,被動掃描着那片棚屋區。

“檢測到多個人類生命信號(約20-30個)。生命體征普遍較弱,存在不同程度的生理損傷及信息污染殘留。”

“檢測到微弱的、非標準通訊信號(類似早期無線電,但頻率混亂)。”

“未檢測到大規模武器或‘清理協議’特征信號。風險等級:中等(警惕未知社會結構及潛在敵意)。”

幸存者營地!在這樣一個偏僻的海灣,聚集了這麼多船只和幸存者!

這可能是我們獲得補給、信息、甚至交通工具的唯一機會,但也可能是新的陷阱。

我和老吳對視一眼。

“過去看看。”老吳檢查了一下步槍,子彈只剩三發,“小心爲上。”

我們將橡皮艇藏在兩艘半沉漁船之間的陰影裏,帶上武器、求生刀和凝結核(隱藏光芒),涉水上岸,朝着那片閃爍着微弱火光的棚屋區,悄然摸去。

海風嗚咽,如同無數沉船亡魂的哭泣。船舶墳場的陰影中,未知的命運,正等待着我們。而在這片海域之外,冰原之上,阿哲和小雅駕駛着垂死的雪地車,在暴風雪中追尋着“裂隙回響”;“霜火協議”的追兵正在重整,更深的秘密即將揭開。

三組人馬,三條絕境求生的路徑,正被無形的手,推向那個共同的名字——深冰堡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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