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別忘了，我也姓趙。
雖然你是嫡長房的嫡長女，身份比我這三房的庶出女尊貴不假。
可我依然還是姓趙。
聽父親母親說過，咱們這一支近百年來還從未出過給人當妾的姑娘。哪怕是嫁個寒門子弟或商賈之流，也都是爲人正室的。
而你，我的大堂姐。
爲何心心念念的非要把你堂妹弄去當妾室，來辱我天水趙氏的清名？
都不說我這樁婚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難道沒聽聞顧家求來了賜婚聖旨嗎？你現在攛掇着我悔婚，嘖。
敢問你居心何在？
這是被你床上那蟑頭鼠目的男人給哄騙的，連娘家都不要了嗎？”
“我沒有，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只是覺得當姐姐的不忍心看妹妹跳進火坑裏去，這才沒忍住好意提醒你一番罷了。你願意聽就聽，不願意聽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三嬸，侄女先回去了！”
趙知嫺被貼臉擠懟的手指頭都顫了起來，慌慌忙忙的站起來沖三嬸行了個禮，便落荒而逃。
“嘖，一個能打的都沒有。”
趙小刀淡定的給予了點評。
早已經遠遠滾到邊上去的趙知鳶，就一臉解氣的狠狠點了下頭。
“還得是你，這舌頭跟沾了毒一樣。我剛才被她們氣的手都發抖，就是找不到話反駁回去。”
“那是因爲你沒用。
除了敢跟我在窩裏掐，你還能鬥得過誰？
要不是我讓着你，你早都被一勺燴了，小趴菜。”
“行行行，你讓着我，你厲害，你了不起。行了吧？”
反正這死丫頭也不攔在自己前頭了，馬上就能嫁給心上人的喜悅，讓趙知鳶終於願意放過狐狸精妹妹一馬。
對於這兩個丫頭的嘴上爭鋒，三房主母王氏做到了答應丈夫的話，這麼多年都把一碗水端的很平。
這真的非常難得。
而趙九笙是個腦子清楚的人，自然也願意給予嫡母應有的尊重。
所以在察覺到上首瞪過來的眼神時，這貨立刻收起利嘴坐好，裝乖。
“母親，女兒是個乖巧的。”
“呵對，你可會乖巧了呢！”
王氏又瞪了她一眼之後，才懶得再給自己添堵鬧心的收回視線。
反正馬上就要嫁禍於人了。
以後再受這口氣的也不會再是自己，她就又把自個兒給勸好了。
“都過來，看看你們各自的嫁妝單子。”
一式兩份，厚度都一樣。
趙九笙和趙知鳶聽話的走過去，各自拿起寫着自己名字的那一本。
打開，細看。
前面都是一些大戶人家嫁女兒該有的東西，什麼千工床，子孫桶，梳妝台，悶戶櫥，金銀首飾，田地商鋪，以及陪房人員……
反正該有的都有，且盡職盡責的做到了細致到位。
讓趙九笙眼神頓住的，不是前面那洋洋灑灑一大堆的妝奩，而是嫁妝單子最後面的那四分之一。
“母親，從這裏開始。
下面的這些我都不要，給七姐姐。”
雪白纖細的一根玉指，點在了嫁妝單子裏的那一株珊瑚樹上。
“啊，你說什麼？”
正在看自己嫁妝單子的趙知鳶，有些迷糊的抬起頭看過來。
“趙九笙你瘋了？
爲什麼連嫁妝都不要了？”
屋裏沒有人搭理她。
王氏依舊淡定的坐在上首喝茶，只是眼睛不緊不慢的朝庶女看過來，語氣裏也聽不出來有什麼很特別的情緒波動。
“爲何不要？”
“不該要。”
趙九笙抬起眼睛，與嫡母對視。
“這些年您一直善待於我，小九很感謝母親的這一片憐愛之情。
但是您的嫁妝不應該分給我。
我若是拿了，心有愧疚。”
“你若是不拿，母親也會心有愧疚。”
王氏放下茶盞，嘆了口氣。
“這些年我不敢說自己真的對你做到了視如己出，但是我敢說一句問心無愧。
走出三房的院子，你是趙家庶出的九姑娘，這是我沒有辦法改變的事情。但是在咱們三房之中，衣食住行月例用度，你與你姐姐從不曾被兩樣對待過。
我真心把你當女兒，你難道不是真心把我當母親？”
“小九自然也是真心敬愛母親的。”
“那你就別再說讓我難受的話了。
你這張嘴啊，想哄人的時候能把人哄到天上去。但是說起傷人心的話來時，也一樣能讓人食不下咽。
九丫頭，我這輩子都是你的母親。
你父親只有你們兄妹三個孩子，當母親的也得一碗水端平了。
我的嫁妝分成了三份，你們姐妹倆一人占一份。剩下的那份我自己先拿着，等我百年之後自然會留給你們的兄長。”
“可是，”
“沒有可是！”
王氏的聲音嚴肅了起來。
“你是庶出的身份，走公中分到的嫁妝就肯定比不上你姐姐。老太太手裏的東西你也別惦記，肯定沒有你什麼事兒。
但是你現在嫁的並不是小門小戶，顧家如今再凋敝落魄，曾經也是正兒八經的權貴，更何況顧錚頭上還頂着個安平侯的爵位。
他母親禾樂郡主雖然不在了，但是他的祖母和他那幾個嫂子都還在，哪一個都不會是好相與的。
你的出身就是最大短板，若是嫁妝再薄的不能看，你日後在鄴城那邊還能過什麼正經日子？”
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
好歹也是自己從小撫養到大的孩子，王氏也盡可能的，想讓她以後日子順暢好過一些。
這份心意，趙九笙領了。
她恭恭敬敬的跪下，行了大禮。
“女兒多謝母親疼愛。”
“嗯，這才真正像個乖巧的。”
王氏笑着拿手指頭虛點了她兩下。
“行了，九丫頭你先回院子裏繡嫁妝去吧。七丫頭你留下，我還有事兒找你。”
“是，女兒告退。”
趙九笙非常上道的讓走就走。
留下趙知鳶坐在那裏，看着自己手裏的嫁妝單子生悶氣。
“娘，不帶你這樣的。
你不讓我欺負她，從小到大我沒仗着嫡姐的身份欺負過她一次。
你讓她跟我吃喝用度一樣，哪怕其他姐妹們都嘲笑我沒有個嫡女的尊貴體面，我也從沒回來跟你鬧過。
但是你怎麼能把嫁妝分給她呢？
那明明該是我和我哥平分的！
娘，我真的是你嫡親的女兒嗎？”
親爹偏心趙九笙就不說了，親娘居然也這樣。趙知鳶苦逼的直抹眼淚，只覺得人間不值得。
她千辛萬苦才投了個嫡女的胎，可終究也是錯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