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
蘇月棠手腕上的傷,火辣辣地疼。
李秀蓮用井水給她反復冷敷,又找了些草藥搗碎了敷上,才勉強止住痛。
晚飯,誰都吃不下。
蘇家的氣氛,比蘇月棠剛穿來時還要壓抑。
第一次自證的慘敗,讓所有人都感到了深深的無力。
蘇月棠躺在床上,閉着眼睛,一遍又一遍地復盤白天發生的事情。
蘇荷娟端雞湯過來的時機,她腳下“不小心”的踉蹌,雞湯潑灑的角度,還有那個小孩“無意中”說漏的話……每一個環節,都銜接得天衣無縫。
這絕對不是巧合!
蘇荷娟!
蘇月棠的腦海中,浮現出蘇荷娟那張看起來膽小又善良的臉。
如果真的是她……那這個女人的心機,就太深了!
就在蘇月棠沉思的時候,村東頭,那七個男人暫住的院子裏,也同樣氣氛凝重。
傍晚時分,退伍糙漢張磊的腿傷,因爲白天的奔波和情緒激動復發了。
那是他在部隊裏留下的舊傷,陰雨天或者勞累過度就會發作,疼起來像有無數根鋼針在骨頭裏鑽。
他躺在簡陋的木板床上,抱着自己那條傷腿,疼得額頭上全是冷汗,牙關都咬出了血。
“張哥,你忍着點,我去給你找點止痛片!”同住的文藝知青林文急得團團轉。
“沒用的……”張磊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老毛病了……止痛片不管用……”
這邊正亂着,院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了。
一個身影,端着一個瓦罐,走進院子。
竟是蘇月棠。
“你來幹什麼?來看我笑話嗎!”張磊一看見她,就掙扎着要坐起來,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噴出來。
林文也警惕地看着她,自發擋在張磊床前。
蘇月棠沒有理會他們的敵意。
她將瓦罐放在桌上,裏面是她剛剛從空間裏拿出來的、用村裏常見的車前草、蒲公英搗碎後混合了少量靈泉水制成的藥糊。
她手裏,還拿着幾根從原主針線笸籮裏找出來的、用開水煮過的繡花針。
“我聽說你腿傷犯了。”蘇月棠平靜地看着滿頭大汗的張磊,“我是來給你治腿的。”
其實是她之前來過一趟,聽到屋裏痛徹心扉的大喊大叫,於心不忍,就回家收拾東西重新過來了。
“黃鼠狼給雞拜年,沒安好心!”張磊咬着牙說,“白天剛把我們耍得團團轉,現在又想玩什麼花樣?”
“信不過我,疼的是你自己。”蘇月棠的語氣沒有一絲波瀾,她指了指桌上的藥糊和銀針。
“這藥,敷在腿上,半小時內就能止痛。這針,能幫你疏通堵塞的經絡,緩解舊傷。你要是信不過,我現在就走。但你這腿再拖下去,今晚就別想睡了。要是落下病根,以後就是個瘸子。”
她頓了頓,補上一句:“這藥要是沒用,我明天就自己去公社,跟他們說我就是騙子,任憑處置。”
張磊疼得快要昏死過去,蘇月棠說話也夠狠。
瘸子……他一個當過兵的硬漢,最怕的就是這個。
他看了一眼旁邊同樣贊同他試一試的林文,一咬牙,做出了決定。
“好!老子就讓你試!你要是敢耍花樣,我這條腿廢了,也要拉着你一起死!”他死馬當活馬醫了。
蘇月棠點點頭,走上前。
林文遲疑了一下,還是讓開了路。
蘇月棠讓張磊趴在床上,撩起他的褲腿。
只見他整個膝蓋又紅又腫,像個發面饅頭,皮膚下的血管都透着青紫色。
蘇月棠伸出手,用一種極其專業、熟練的手法,開始在他膝蓋周圍的穴位上進行按壓。
她的手指看似纖細,力道卻拿捏得恰到好處,時而重按,時而輕揉。
“開始會有點疼,你忍忍,必須忍住。”
張磊起初還疼得齜牙咧嘴,很想整點國粹:這叫一點疼?是比刀子砍在身上還痛啊!!!
但很快,他就感覺到,一股股酸麻脹痛的感覺,從蘇月棠手指按壓的地方擴散開來,原本像火燒一樣的膝蓋,竟然漸漸有了一絲清涼感。
接着,蘇月棠拿起繡花針,在他腫脹最厲害的幾個穴位上,快準狠地刺了下去。
最後,她將那碗墨綠色的藥糊,均勻地敷在了張磊的整個膝蓋上,又找來一塊幹淨的布條包好。
“好了,半小時內不要動。”蘇月棠做完這一切,額上也滲出了一層細汗。
張磊趴在床上,一動不敢動。
林文則站在一旁,全程目睹了這一切,眼神中充滿了震驚和沉思。
蘇月棠的手法太專業了,完全不像一個普通的農村姑娘。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神奇的事情發生了。
大約過了十幾分鍾,張磊就感覺到,膝蓋上那股灼痛感,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清清涼涼的舒適感。
半小時後,蘇月棠揭開布條,原本腫得發亮的膝蓋,竟然消了小半。
“你……你下地走走看。”蘇月棠說。
張磊將信將疑地撐着床沿,慢慢把腳放在地上,然後試探着站了起來。
不疼了!
雖然還有些僵硬,但那股鑽心刺骨的疼痛,真的消失了!
他甚至能慢慢地在屋裏走上兩步。
張磊第一次用一種極其復雜的眼神看着蘇月棠。
他張了張嘴,想說什麼,但那句“謝謝”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最後,他只是從喉嚨裏,悶悶地“嗯”了一聲。
雖然嘴上沒說,但他看蘇月棠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
那股尖銳的敵意和憤怒,被一種混雜着震驚、感激和困惑的情緒所取代。
態度,明顯軟化。
蘇月棠收拾好東西,對他和林文點點頭,轉身離開了院子。
她走後,院子裏寂靜無聲。
直到其他幾個“丈夫”回來,看到能下地走路的張磊,都驚掉了下巴。
當晚,在這間簡陋的屋子裏,七人聯盟召開了穿越以來的第一次“丈夫會議”。
會議的氣氛,從一開始就充滿了火藥味。
林文第一個提出了異議。
“各位,我覺得,我們可能都搞錯了。”他扶了扶眼鏡,用一種理性的口吻說。
“今天白天,蘇荷娟燙傷蘇月棠的事,太過巧合。晚上,蘇月棠又來給張大哥治好了腿。
她的醫術,你們也看到了,絕對不是裝出來的。一個心思歹毒的騙子,會冒着被我們報復的風險,三番兩次地來幫我們嗎?這不合邏輯。”
他的話音剛落,商人陳瑞就發出了一聲冷笑。
“林知青,你太天真了。”陳瑞靠在牆上,雙手抱胸。
“這恰恰是她最高明的地方。白天那出,是‘苦肉計’,目的是毀掉證據。晚上這出,叫‘攻心計’,目標就是我們中最沖動、也最性情的張磊。
一打一拉,軟硬兼施,想從內部分化我們。這麼高明的手段,你還覺得她是個簡單的村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