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點,市一中。
校園的空氣裏還殘留着一絲紙張的油墨味。
操場上,幾名校工正拿着長杆夾子,清理着草坪上最後的“殘雪”。那架摔壞的黑色無人機,像一只折翼的烏鴉,被裝在一個黑色垃圾袋裏,等待處理。
昨夜的風暴中心,此刻平靜得詭異。
學生們三三兩兩聚在走廊和窗邊,視線卻不約而同地飄向操場,低聲交談,話題只有一個。
林淵就站在公告欄前,看着上面貼着的上周優秀學生名單,林嘉言的名字和照片在最頂上,笑容溫和。
他口袋裏的手機依舊在無聲直播。
【主播好淡定啊,搞出這麼大動靜,跟沒事人一樣。】
【山雨欲來風滿樓,林家肯定要來人了,我賭五毛,這次來的是他媽!】
【不,我猜是姐姐,大綱裏不是說姐姐們最寵林嘉言嗎?弟弟被這麼欺負,肯定坐不住了。】
彈幕猜對了。
一輛黑色的邁巴赫,無視校門口“外來車輛禁止入內”的牌子,平穩地駛入校園,停在了教學樓前。
車門打開,下來一個女人。
一身剪裁精良的Dior黑色西裝套裙,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高跟鞋,頭發一絲不苟地盤在腦後。她的臉上戴着一副超大墨鏡,遮住了半張臉,只露出線條冷硬的下頜與塗着正紅色口紅的薄唇。
她下車,甚至沒看司機一眼,徑直走向教學樓。
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發出“噠、噠、噠”的聲響,每一下都像是敲在人們的心髒上。所過之處,議論聲戛然而止。
那是一種食物鏈頂端獵食者才有的氣場。
林霜雪,林氏集團現任CEO,林淵的大姐。一個只用三年時間,就讓林氏集團市值翻倍的商界鐵娘子。
她無視周圍所有的目光,目標明確,穿過人群,最終停在了林淵身後三步遠的地方。
“林淵。”
聲音和她的人一樣,沒有溫度。
林淵轉過身。
四目相對。不,隔着一副墨鏡。
林霜雪沒有摘下墨鏡,那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她從愛馬仕手包裏拿出一張折好的支票,伸到林淵面前。
“五百萬。”她言簡意賅,語氣像是在分配一項任務,“離開林城,不要再騷擾嘉言和爸媽。”
在她眼裏,這不是親人間的對話,這是一場危機公關。林淵是那個需要被處理掉的“麻煩”。
騷擾?
林淵的目光從支票上掃過,最後落回她被墨鏡遮擋的臉上。
父親是一千萬,到了她這裏,變成了五百萬。
是覺得他只值這個價,還是……林氏的現金流,真的開始緊張了?
他沒有接。
林霜雪眉頭微蹙,這是她不耐煩的預兆。在公司,沒人敢讓她等超過三秒。
她直接將支票拍在林淵的胸口上,就像在扔一張廢紙。
“別給臉不要臉。”
支票輕飄飄地滑落,掉在地上。
直播間裏,怒火瞬間被點燃。
【我操!這他媽是姐姐?這是來打發要飯的吧!】
【五百萬?打發誰呢?之前懸賞找人的時候不是一千萬嗎?怎麼找到人了還降價了?瞧不起誰呢!】
【這態度絕了,她根本沒把主播當人看!】
林淵彎下腰。
林霜雪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輕蔑。她以爲他要撿。
然而,林淵只是伸出兩根手指,將那張支票的邊緣捏了起來。
然後,當着她的面,屈指一彈。
“啪。”
那張承載着五百萬金額的紙片,被他精準地彈飛,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落在了不遠處校工的垃圾袋旁邊。
和那架無人機的殘骸,躺在了一起。
林霜雪臉上的表情,第一次凝固了。
“你……”
“林氏集團的現金流,最近很緊張吧?”林淵打斷了她,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
他抬起眼,目光平靜,卻帶着一絲洞穿一切的冷意。
“有時間在這裏處理‘家務事’,不如先擔心一下,今天下午的股價會不會跌停。”
林霜雪愣住了。
隨即,她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笑話,嗤笑一聲,抱起雙臂。
“跌停?憑你?一個在鄉下長大的野小子,懂什麼叫股票嗎?”
她的語氣裏,是那種根植於骨子裏的精英傲慢。她掌控着百億市值的商業帝國,而眼前的林淵,在她看來,連K線圖都看不懂。
林淵沒跟她爭辯。
他只是緩緩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手機。
解鎖,點開一個綠色的證券APP。
然後,他把屏幕遞到了林霜雪面前。
林霜雪下意識地低頭看去。
屏幕上,是證券賬戶的資產界面。
賬戶總資產那一欄的數字,對於林總裁來說,是一個小的可憐的數字,但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在“持倉”那一欄,赫然顯示着兩個字。
【空倉】
林霜雪的瞳孔,猛地一縮。
作爲一個在資本市場翻雲覆雨的CEO,她瞬間就明白了這兩個字背後蘊含的恐怖信息。
空倉,意味着滿手的現金。
滿手的現金,在股市裏,可以做多,更可以做空!
結合他剛才那句“下午跌停”的預言,一個讓她背脊發涼的念頭,瘋狂地涌上心頭。
他要利用輿論,做空林氏!
“我確實不懂股票。”
林淵收回手機,平靜地看着她那張終於失去血色的臉,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只知道,暴風雨來臨之前,最聰明的獵人,都會清空自己的彈夾,然後等待最佳的射擊時機。”
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姐,你說對嗎?”
轟!
林霜雪的大腦一片空白。
她看着眼前這個少年,那張與父親有幾分相似的臉上,是她從未見過的冷靜與瘋狂。
他不是在威脅。
他是在宣判。
林淵不再看她,轉身,走進了教學樓,留給她的,只有一個清瘦而決絕的背影。
陽光下,林霜雪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副巨大的墨鏡,再也遮不住她臉上的驚駭。
她猛地低頭,看向地上那張被彈飛的支票。
五百萬?
現在看來,多麼可笑。
一場價值百億的風暴,正在醞釀。
而她,剛剛試圖用五百萬,去收買風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