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他下意識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鏡片後的雙眼遊移不定，完全不敢與顧言對視。
這個微小的動作，暴露了他內心的巨大恐慌。
走廊裏死一般的寂靜。
空氣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醫療儀器規律的滴答聲，敲打在每個人的心上。
顧明臉上的“關切”僵硬了一瞬，隨即立刻上前一步，試圖打圓場。
“哥，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太累了，別胡思亂想。”
“你在懷疑李主任？他可是爺爺多年的主治醫生。”
顧言沒有理會他。
他的視線像一枚釘子，牢牢地釘在李主任的身上。
他沒有提高聲量，吐出的每個字卻帶着不容置疑的重量。
“李主任，我只問你，有，還是沒有。”
這個問題，是一道選擇題。
選錯了，可能萬劫不復。
李主任的嘴唇翕動了幾下，卻發不出任何完整的聲音。
他的職業操守和對顧家的畏懼，在他腦海裏瘋狂交戰。
“我……”
“李主任，我提醒你一句。”
顧言的語速放得更慢，也更冷。
“爲顧家工作，拿的是顧家的薪水。如果爺爺有任何差池，你覺得，誰能保得住你？”
這句話，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李主任渾身一顫，心理防線徹底崩潰。
他顫抖着抬起手，指向一旁的顧明。
“是……是顧明先生。”
“他說，是從海外帶回來的最新基因保健品，對老年人的心血管有奇效。”
“囑咐我……囑咐我每天給老爺子服用一支。”
轟。
顧言的腦子裏，有什麼東西炸開了。
盡管早有預感，但當真相被親口證實，那股從骨髓深處冒出的寒意，還是讓他四肢百骸都變得冰冷僵硬。
顧明的臉，在一瞬間變得慘白。
他再也維持不住那副僞善的面孔，沖着李主任厲聲尖叫。
“你胡說八道些什麼！”
“我那是孝敬爺爺！你別血口噴人！”
他歇斯底裏的樣子，反而坐實了李主任的指控。
周圍的親戚們也察覺到了不對勁，竊竊私語聲四起，投向顧明的視線充滿了驚疑與審視。
原來所謂的“慘敗”和“不念親情”，都只是這盤大棋的障眼法。
真正的殺招，是釜底抽薪，是弑祖奪權。
一股暴戾的怒火從顧言的胸腔直沖天靈蓋。
他幾乎要控制不住上前撕碎眼前這張虛僞的臉。
就在這時，林晚的手，再次覆上了他的手臂。
她的手很暖，帶着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將他即將噴發的怒火一點點壓了回去。
她什麼都沒說，只是靜靜地站在他身邊，用行動告訴他，她信他。
有她在，他不能失控。
【檢測到宿主強烈的情感共鳴與探尋意願。】
【天命伴侶林晚的信任能量已達閾值。】
【解鎖特殊能力：真相探尋。】
系統的提示音在意識深處響起，不再是冰冷的機械合成感，反而帶着一絲……人性化的鄭重。
【真相探尋：可追溯指定目標在特定時空內發生的關鍵事件。每次使用消耗精神力。】
顧言閉了一下眼睛。
再睜開時，那裏面已是一片清明。
“哥……”
顧明還想辯解，卻被顧言抬手制止。
“閉嘴。”
顧言的聲音不大，卻讓顧明下意識地噤了聲。
他集中精神，在心底默念。
“啓動真相探尋，目標：爺爺的病房。時間：過去七十二小時。”
【能力啓動。】
下一秒，顧言眼前的世界變了。
所有的人和物都化作了半透明的灰色剪影。
只有一道金色的光線，在虛空中勾勒出時間的軌跡。
畫面飛速倒帶。
他看到了醫護人員進進出出。
看到了親戚們虛僞的探望。
然後，畫面定格。
一個清晰的人影出現在病床前，正是顧明。
他左右看了一眼，確認無人後，從口袋裏取出一個深褐色的小瓶子，熟練地擰開，將裏面的液體倒進了爺爺的水杯裏。
他甚至還體貼地搖晃了幾下，好讓液體混合均勻。
做完這一切，他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扭曲的笑。
幻象中，爺爺喝下了那杯水。
幾個小時後，老人家的身體數據開始出現異常波動，最終陷入昏迷。
那笑容，那動作，每一個細節都像烙鐵，深深烙印在顧言的腦海裏。
滔天的憤怒與刺骨的悲傷，化作一股冰冷的洪流，席卷了他整個身體。
他腳下一個踉蹌，幾乎站立不穩。
“顧言？”
林晚扶住了他，她的聲線裏帶着一絲不易察脫的顫抖。
她看不見顧言所見的幻象，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上散發出的那種，毀滅性的悲慟。
顧言穩住身形，反手握住林晚的手。
“我沒事。”
他抬起頭，視線越過衆人，重新鎖定了顧明。
那裏面再無一絲溫度，只剩下深不見底的黑暗。
“李主任。”
“在，在！”
“顧明送來的所有東西，瓶子，包裝，一樣不落，全部封存，立刻送去最權威的機構做成分檢測。”
他轉向身後一直待命的保鏢。
“從現在起，看住他，不準他離開醫院半步，不準他接觸任何人，任何通訊設備。”
命令清晰，果決。
保鏢們立刻上前，一左一右地將顧明夾在中間。
顧明徹底慌了。
他沒想到顧言反應如此之快，根本不給他任何銷毀證據的機會。
“顧言！你憑什麼！你這是非法拘禁！”
“我是你弟弟！你不能這麼對我！”
他瘋狂地掙扎着，試圖沖向病房內的垃圾桶。
那裏，或許還有他昨天丟棄的空瓶。
然而，就在他發力的瞬間。
走廊盡頭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裏，一道黑影毫無征兆地動了。
那人穿着一身裁剪得體的暗色唐裝，頭發梳理得一絲不苟，看起來像個儒雅的古董商人。
可他動的瞬間，卻帶起一陣無聲的勁風。
他的速度快到不合常理。
只是一眨眼，他就鬼魅般地出現在了顧明身前，攔住了保鏢的去路。
兩個身經百戰的保鏢，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就覺得手腕一麻，再也使不出力氣。
“顧明少爺。”
來人開口了，嗓音溫潤，卻透着一股陳腐的涼意。
“看來，你把事情辦砸了。”
顧明看到來人，像是看到了救星，臉上的驚恐化爲狂喜。
“秦管家！快！快幫我攔住他！他要查我！”
被稱爲秦管家的人，並沒有理會顧明的叫嚷。
他那雙沉靜的眼，穿過人群，落在了顧言身上。
“顧家的小輩，倒是有幾分魄力。”
顧言將林晚護在身後，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眼前這個男人，給他一種極度危險的直覺。
那不是普通人會有的氣息。
“你是誰？”
秦管家微微一笑，那笑容裏沒有善意，只有居高臨下的審視。
“一個，被你們顧家遺忘了的故人。”
他慢條斯理地抬起右手。
“本來，事情可以不必這麼麻煩。”
“但既然你非要探究不該知道的秘密，那就只能請你去陪你的爺爺了。”
話音未落。
他的掌心之中，一團濃鬱的，黑色的霧氣憑空凝聚。
那霧氣散發着不祥與毀滅的氣息，讓周圍的溫度都驟降了好幾度。
“去。”
他輕輕一推。
黑霧化作一支利箭，無聲無息地射向顧言的心口。
太快了。
快到人的神經根本無法反應。
顧言只來得及將林晚更緊地護在身後。
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
然而，預想中的劇痛沒有傳來。
就在那團黑霧即將觸碰到顧言身體的刹那。
一層淡淡的，幾乎看不見的金色光暈，從顧言的胸口處浮現，形成一個圓形的屏障。
【警告！檢測到高能暗物質攻擊！】
【終極防御護盾，被動激活！】
滋啦——
黑霧撞在金色屏障上，發出類似滾油澆在冰塊上的刺耳聲響。
黑與金，兩種截然不同的能量瘋狂地沖擊，侵蝕。
最終，那團來勢洶洶的黑霧，在金光的照耀下，被寸寸淨化，消散於無形。
整個走廊，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所有人都被這超自然的一幕驚得呆若木雞。
秦管家臉上那副從容淡定的面具，終於裂開了一道縫。
他死死地盯着顧言身前緩緩隱去的金色光暈，溫潤的嗓音第一次透出震驚與不可思議。
“不可能……”
“這是‘歸墟’的守護之力……它怎麼會在你的身上？”
顧明更是嚇得魂飛魄散，指着顧言，話都說不完整。
“你……你到底……是什麼東西？”
顧言沒有回答。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口，那裏空無一物。
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一股溫暖的力量，正從身體深處源源不斷地涌出，驅散了剛才的寒意。
他不知道什麼是“歸墟”。
但他清楚地知道，從這一刻起，他和顧明，以及顧明背後那股神秘的勢力之間，再無任何回旋的餘地。
這盤棋，已經遠遠超出了單純的家族內鬥。
【2500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