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的空氣十分壓抑。
馬雲飛的太陽穴上,還留着槍口壓出來的紅印,他看着範天雷,臉上青一陣白一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範天雷把槍收回腰後,動作囂張地走到那箱錢前,一腳把箱子踢倒。
嶄新的美金散落一地。
他彎下腰,抓起厚厚一沓,在手裏拍了拍,然後旁若無人地塞進自己懷裏。
“這就對了嘛。”
範天雷抬腳踩在一沓美金上,朝着馬世昌的方向又吐了口唾沫。
“生意歸生意,別他媽跟老子玩心眼。”
他這副做派,比土匪還土匪,比惡霸更惡霸。
馬世昌坐在太師椅上,手指輕輕敲擊着扶手,臉上看不出喜怒。
他活了半輩子,什麼樣的人沒見過。
有爲了錢不要命的,有爲了女人插兄弟兩刀的。
但像眼前這個叫“天災”的家夥一樣,一言不合就敢拿他兒子當人質的瘋子,還是頭一個。
這種人,是雙刃劍。
用好了,能披荊斬棘。
用不好,第一個就會傷到自己。
“雲飛。”馬世昌的聲音很平淡,“帶天災兄弟去安頓下來。”
“遠山鎮雖然亂,但也有遠山鎮的規矩。”他轉向範天雷,“在這裏,我馬家就是規矩。只要你不壞我的規矩,沒人敢動你。”
“我的規矩?”範天雷嗤笑一聲,“老子就是規矩。”
說完,他不再理會馬世昌,自顧自地又從地上撈了幾沓錢,轉身大搖大擺地走了出去。
那幾個持槍的保鏢,下意識地想攔,卻被馬世昌一個手勢制止。
直到範天雷的身影消失在大門口,馬雲飛才長出一口氣,感覺後背都溼透了。
“爸,這家夥就是個瘋狗!”
“瘋狗才好用。”馬世昌慢條斯理地站起身,走到那盆蘭花前,“狗瘋了,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忠心。”
他頭也不回地吩咐道:“派幾個人盯着他。”
“我不管他去嫖,還是去賭,甚至去殺人放火,都由着他。”
“我只要知道,他的一舉一動,花的每一分錢。”
“如果他想離開遠山鎮……”馬世昌拿起銀剪刀,咔嚓一聲,剪掉了一片多餘的葉子。
“那就讓他永遠留下來。”
“是。”馬雲飛低頭應道。
……
接下來的日子,範天雷徹底放飛了自我。
他成了遠山鎮賭場裏的常客。
白天抱着酒瓶子呼呼大睡,晚上就一頭扎進煙霧繚繞的賭場裏,喊打喊殺。
他手氣臭得驚人,從馬家拿到的錢,像是流水一樣花了出去。
不到一個星期,那箱美金就見了底。
很快,他就從人人巴結的“災哥”,變成了賭場裏人人喊打的落水狗。
這天夜裏,他又輸光了最後一個鋼鏰,被人從賭場裏一腳踹了出來。
“媽的,沒錢還敢來玩!”
範天雷在滿是泥水的地上滾了一圈,狼狽地爬起來,沖着賭場大門比了個中指。
兩個負責監視他的馬仔,就躲在不遠處的巷子口,把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一個低聲說:“看來真是個爛賭鬼,錢都敗光了。要不要去跟飛哥匯報?”
“再看看。”另一個比較謹慎,“老板說了,要看他沒錢了之後會做什麼。”
範天雷晃晃悠悠地站起來,在街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遠山鎮的夜晚,比白天更熱鬧。
霓虹燈閃爍着廉價的光,空氣裏混雜着酒精和欲望的味道。
他走過一家妓院門口,幾個衣着暴露的女人沖他招手,他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罵罵咧咧地走開了。
最後,他鑽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
這裏是癮君子們的天堂,也是地獄。
幾個瘦骨嶙峋的黑影,正蹲在牆角,就着微弱的火光,吞雲吐霧。
範天雷沒有理會他們,而是找了個角落坐下,像是睡着了。
巷口的兩個馬仔,看得直打哈欠。
“媽的,這家夥不會就在這兒睡一宿吧?”
“有可能,都成窮光蛋了。”
就在他們以爲今晚不會再有任何事情發生的時候。
巷子裏,走進來一個搖搖晃晃的身影。
那人也是個癮君子,看樣子今晚在賭場贏了不少錢,嘴裏哼着不成調的曲子。
他走到巷子深處,解開褲腰帶,對着牆根開始放水。
就在這時。
一直像死狗一樣躺在地上的範天雷,動了。
他像是一只潛伏已久的獵豹,無聲無息地站了起來,一步步靠近那個背對着他的癮君子。
巷口的兩個馬仔,瞬間睡意全無,瞪大了眼睛。
範天雷手裏,不知何時多了一把匕首,在月光下泛着幽冷的光。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走到那人身後,一只手猛地捂住對方的嘴,另一只手裏的匕首,幹淨利落地從對方的脖子上一劃而過。
“嗚……嗚……”
癮君子甚至沒來得及發出一聲完整的慘叫,身體就軟了下去。
鮮血像是噴泉一樣涌出。
範天雷面無表情地鬆開手,任由那具屍體倒在污穢的地面上。
他從屍體懷裏摸出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掂了掂,然後轉身就走。
從動手到結束,整個過程不超過十秒鍾。
狠辣,果斷。
沒有一絲一毫的拖泥帶水。
巷子口的兩個馬仔,看得渾身發冷,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這他媽哪是爛賭鬼?
這分明是個殺人不眨眼的亡命徒!
爲了區區一袋錢,說殺人就殺人,連眼睛都不眨一下。
“快……快去告訴飛哥!”
其中一個馬仔聲音都在發抖。
範天雷走出了小巷,把錢袋裏的錢倒出來,數也沒數就塞進口袋,然後把空錢袋隨手扔進了垃圾堆。
他剛準備離開,去賭場翻本。
去路,卻被幾個人堵住了。
是巷子裏那幾個蹲在牆角的癮君子。
他們不知道什麼時候跟了出來,一個個面黃肌瘦,但手裏都拿着各種各樣的“家夥”,有的是生鏽的鐵管,有的是磨尖的木棍。
他們把範天雷圍在了中間,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貪婪的表情。
“兄弟,發財了啊。”
爲首的一個,舔了舔幹裂的嘴唇。
“見者有份,不過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