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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恩的聲音很輕,像一片雪花落地,卻重重地砸在了周崇也的心上。
他幾乎以爲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反問:“什麼?誰?”
不像他了?不像誰?
周崇也幾乎是瞬間就反應過來,阮恩那種透過他在看別人的眼神。
不是他的錯覺,從來都不是。
他完完全全就是以另外一個人,在她心裏活下去的。
她的溫柔,她的體貼,也只是因爲他長得像她心裏的那個人。
他因爲徐在妍點了那顆痣,所以不像他了是麼?
阮恩沒有回答。
她緩緩起身看着周崇也,眼淚順着眼角無聲地滑落。
悲傷到極致,是哭不出聲音的。
阮恩最後的寄托也沒了,她突然覺得,這個世界好像也就這樣了。
“阮恩!”
周崇也看着她這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頭莫名一緊,一種難以言喻的恐慌攫住了他。
他猛地站起身,想抓住她的手腕問個清楚。
阮恩輕輕躲開了,她安靜的看了周崇也一眼,眼中除了失望落寞,沒有其他任何的情緒。
“離婚協議我籤好字會叫人快遞給你。”
“周崇也,我同意離婚,你自由了。”
阮恩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餐廳,融入了門外熙攘的人流,消失不見。
“阮恩!你把話說清楚!他到底是誰?!”周崇也的聲音帶着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急迫和憤怒,在安靜的餐廳裏顯得格外突兀。
徐在妍在一旁不安地拉他的衣袖,卻被他一把甩開。
周崇也胸口劇烈起伏,他腦子裏一片混亂,無數被他忽略的細節此刻爭先恐後地涌現出來。
她總是看着他眉眼出神;
她對他所有的包容和縱容都帶着一種詭異的條件性,只要他的臉完好無損,她可以無視他的一切;
她珍藏的那塊舊懷表,她失控的那一巴掌......
一股被愚弄的羞辱感瞬間淹沒了周崇也,他猛地一拳砸在桌子上,杯盤碟盞哐當作響,嚇得徐在妍驚叫一聲。
“崇也......”
“滾!”周崇也雙目赤紅,沖着徐在妍低吼道。
他現在誰也不想見。
周崇也像個困獸一樣在餐廳裏來回踱步,最後頹然坐下,雙手插到發間。
不知過了多久,他拿出手機,撥通了私人助理的電話。
“我要知道,阮恩嫁給我之前發生的所有事。”
掛斷電話,周崇也忽然低低的笑出聲來,笑聲充滿了自嘲和悲涼。
他一直以爲是他不愛阮恩,是他在這場婚姻裏占據主導,卻原來,他連被愛的資格都不曾真正擁有過。
另一邊,阮恩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着,她覺得自己好累,她只想好好找個地方睡一覺。
她隨手走進街邊的一家酒店,開了一間房。
她關了燈,把窗簾拉的嚴嚴實實。
但阮恩睡不着,她坐在床上,看着無邊的黑暗發呆。
酒店的隔音做的很好,她完全聽不到一丁點外面的聲音。
整個世界像是陷入了沉睡一般。
阮恩也不知道自己保持這個動作多久了。
這是紀淮去世後,她第一次這麼難過無助。
原本還抱有一絲微弱的希望,卻被周崇也親手摧毀。
但阮恩知道,她沒辦法怪他。
畢竟做錯事的是自己,誰都不願意被當成替代品。
她想清楚了,這場她給自己編織的夢境,該結束了。
阮恩起身,回到了半山別墅。
別墅裏依舊空空蕩蕩,周崇也不在。
阮恩垂眸,周崇也想去哪都是他的自由。
她不會在意了。
她在那份籤好字的離婚協議書上籤下自己的名字。
然後打電話叫來搬家公司,周崇也不在,正好方便她搬家。
她只帶走了屬於自己的那點東西,然後輕輕關上了別墅的大門。
阮恩形容不出來自己的感受。
大概等同於,紀淮在她心裏死了兩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