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中靜悄悄一片,靜得像是所有人都死了一樣,只有偶爾幾聲不知名蟲子的鳴叫聲,過於安靜的氛圍讓這幾聲蟲鳴顯得有些滲人,但周今絮聽得有些興奮。
她喜歡這樣的夜,安靜得像是只有她一個人活着。
走在路上,周今絮想起了今日周錦霧說的話。
她那個過繼過來的便宜哥哥周承宴要回來了。
回來就回來,又不是她親哥哥,一個過繼過來的而已,還是那個虛僞大伯的親生兒子,靠不住的。
靠他回來,她早就不知道被磋磨成什麼樣,死了不知道多少次了。
誰都靠不住。
而且她也不太記得這個便宜哥哥了。
周今絮也想過報復他們被他們發現了怎麼辦,其實不怎麼辦,被發現了大家一起死啊,這有什麼。
她會在自己死之前,讓他們一個不落地下去陪她的。
摸到了周承錄的屋子前,還是靜悄悄的,在外面守夜的小廝坐在屋前,頭抵着牆壁酣然大睡。
像踢春紅一樣,周今絮上腳踹了下那個小廝,小廝依舊睡得安穩。
她勾唇,推開門進去,大搖大擺地走到胖子周承錄床前,伸手拍了拍他的臉,摸到一手冰涼。
周今絮一個激靈,嫌棄地在被子上擦了好幾下手。
流口水。
惡心。
感覺手臭臭的。
捏開他嘴巴塞進去一顆藥丸,確認他睡得跟死豬一樣,周今絮心下滿意,扛起他便往外走,不費什麼力便將周承錄帶到平常翻出去的牆邊丟下。
她用繩子將周承錄五花大綁,隨後將繩子丟出去,再翻出去,再隨後拽着繩子暴力將周承錄拉過來。
周承錄被拉到牆頭,“嘭”的一聲從牆頭上掉下來。
周今絮趁着夜色隨意看了眼他,也沒管他是摔斷了胳膊還是摔斷了腿,將手指探到他鼻子下確認他活着後扛起他便走向巷子,去找江順放在巷子裏的馬車。
“七小姐,您扛的是什……”馬車是江順親自趕來的,見周今絮好像扛了什麼過來,江順迎上前,看清些了後頓了一下,“是個人?”
七小姐該不會是在殺人拋屍吧?他是不是變成從犯了?
“嗯,你回去吧,我會把馬車趕回去給你的。”周今絮手撐在車轅上,將周承錄丟進去。
“我陪您吧。”想了想,江順道。
他命都是七小姐救的,從犯就從犯吧。
“不用,我走了。”周今絮走到駕位,將馬車趕出城。
西城門處,李庚年將今夜守城的士兵換成了自己的親信,見有馬車來了,上前攔住。
“李叔。”周今絮叫他。
“出去吧。”李庚年聞言讓人打開城門,“什麼時候回來?”
“天亮前。”
“好,我等你,給你開城門。”
“謝謝。”
出了城,周今絮用幹草圈將馬車的車輪都包上,這才繼續上路。
將馬車慢悠悠趕到了亂葬崗,到了後,她將周承錄從馬車上拽下來,提到那些草草用草席卷起來的屍體邊。
隨後,揚起手啪啪往周承錄臉上打了兩巴掌。
感受到手心火辣辣的痛感,周今絮覺得痛快。
巴掌聲驚走了黑夜中啄食屍體的夜鴉,夜鴉嘎嘎幾聲後飛走了。
周今絮摸出懷中的蠟燭和火折子,點了火後看清了亂葬崗周圍。
亂葬崗堆着七八具屍體,都用席子裹着,露出頭或腳,幾棵歪脖子樹不規則地立在空曠的平地上。
夜有些濃,夜風纏繞在周今絮肌膚上,有些冰涼。因着不甚明朗的月色,鳴蟲和野鳥不時啼鳴幾聲,顯得亂葬崗的夜有些陰森滲人。
將蠟燭插進泥土裏,周今絮站在原地環視一圈,彎下腰扒下周承錄的裏衣,用裏衣當帕子,將那些裹着屍體的席子都拉開,隨意丟到一邊。
隨後,又踹了兩腳周承錄。
踹完,她去拉着那些屍體的腳腕將屍體拖過來,幫他們擺姿勢。
一個躺在周承錄的左邊抱住他,一個躺在周承錄的右邊抱住他,另一個坐在周承錄的頭頂閉着眼“看”他,另一個坐在周承錄的腳邊“看”他。
還有幾個死不瞑目的,周今絮全都拉着它們坐起來,團團圍住周承錄。
一邊幹着活,周今絮唇角的笑容越發大,走動間有幽藍色的鬼火跟在她身後飄來飄去。
察覺到光亮,周今絮站在原地,黑漆漆的瞳眸轉了一圈,扭頭看着鬼火。
鬼火消失了。
她又走兩步,鬼火又出現。
周今絮唇角的笑又變大,漆黑的眼底映着幽幽的亮光,襯得笑容有些詭異。
將屍體都擺好後,周今絮好心又善良地將裏衣蓋回周承錄身上,低低地笑了起來,聲音似癡似嗔:“嘻嘻~睡個好覺吧。六弟,明早醒來,希望你還能找得到回家的路哦。”
轉身將那截蠟燭拔走,又將染了燭液的泥土抓了一把,周今絮用樹枝將腳印都遮掩了,轉身離開。
歪脖子樹下,有兩個黑衣人走出來。
一人拿出火折子,也將蠟燭點亮拿在手裏走進亂葬崗。
另一人咽了咽口水,看着被扶着團團圍坐起來的屍體,聲音有些顫抖地問:“大人,她該不會真的是女鬼吧?笑得也太滲人了,還敢和鬼火玩。”
那被稱爲大人的男子身量更修長些,他也走了圈,幽藍的鬼火跟在他身後搖曳。
下屬驚恐地瞪大雙眼。
大人踹了他一腳,“行了,怕什麼?真有鬼早就出來了,怕鬼還自告奮勇半夜和我出來拋屍。”
周承宴這個妹妹,實在是太有意思了。
大人說完,將那個裝着被拔了舌頭的屍體的麻袋從下屬的背上扯下來,又抓着麻袋的下邊兩個角,將屍體抖出來。
他看着那幾個坐起來的屍體,彎腰將燭火遞過去照亮,又看了眼被兩具屍體摟着的小胖子,忽然輕笑了聲,俊朗的眉眼微挑,將小胖子腳邊的屍體提到另一邊坐着。
隨後,惡趣味地將他們帶來的那具屍體放到小胖子腳邊,將那具屍體的嘴巴掰開,露出血淋淋的沒有舌頭的口腔,又將屍體的眼睛掰開,抹了點血在眼底。
風吹來,下屬看着自家大人和方才那個“女鬼”似乎如出一轍的笑容,不由得打了個哆嗦,“大人,明早該不會把這小胖子嚇死吧?”
“可能吧,嚇死也挺好的,免得長大了成大禍害。”大人語調懶散,不怎麼在意地道。
周家這群人,可沒一個是好的,就連這個才八歲的小胖子,也是命奴仆打死過人的。
將屍體擺好,他道:“走了,刑誡,去看看她需不需要我們收下尾。”
“是。”刑誡處理了腳印,有些摸不着頭腦地跟上。
上了官道有一段距離,周今絮將纏到車輪上的幹草圈都拆了,繞了一小圈後丟到草叢裏,回城。
到了城門,和李庚年打了聲招呼,周今絮便將馬車還回車馬行,又繞進巷子裏,到了後翻牆回去。
李庚年跟在她身後,幫她處理了可能會留下的痕跡才又回到西城門處值守。
雲層散開了些,露出了朗朗月色。
月色下,骨相立體、眉眼清雋的男子打了個哈欠,有些困倦地笑道:“她是無所謂,隨心所欲,倒有人忙着給她掃尾。”
他想到周長荊和他說,這姑娘可能有點瘋,尋常姑娘家見了血會驚慌,她卻是興奮得眼神發亮到有些古怪,身上散發着一股“我不想活了我想帶你一起死”的厭世感。
前幾日半夜不睡覺吊在井邊,今晚同樣半夜不睡覺將堂弟丟到亂葬崗。
“大人,我們回去嗎?”
“回。”
最後的聲音消失在風中。
周今絮回了春暉院,簡單用溼帕子擦洗一下全身就躺床上睡了。
她唇角掛上笑容,等待着睡醒後的好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