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泠在他懷裏僵了一下,渾身的顫抖未歇,卻沒有掙扎,只是將臉埋在他胸前,默默流淚。
沒有抽噎,沒有哭訴,只有滾燙的淚水源源不斷地涌出,順着脖頸滑進衣襟,很快便浸透了他胸前的官袍布料,涼得像一層薄冰貼在皮膚上。
沈宴抱着她,手臂收得極緊,卻能清晰感受到懷中人細微的瑟縮,那是極致委屈與恐懼交織的模樣。
他眼底翻涌着翻江倒海的情緒——怒意仍在,是對蕭珩的覬覦,也是對“日後再見”的介懷;懷疑未消,猜不透她這話究竟是權宜之計,還是藏着未斷的念想;
可那絲心疼卻越來越清晰,是見不得她這般無聲落淚的脆弱;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慌亂,怕自己方才的逼問,真的傷了她。
兩人就這般僵持着,空氣裏只剩彼此淺淺的呼吸聲,還有淚水濡溼布料的細碎聲響。
不知過了多久,門外傳來晚晴戰戰兢兢的聲音,帶着小心翼翼的試探:“大人,時辰不早了,要傳膳嗎?”
沈宴的身體幾不可察地一鬆,低頭看了眼懷裏依舊埋首無聲落淚的人,喉結滾動了一下,沉聲道:“傳。”
他沒有鬆開她,反而俯身將她打橫抱起。
蘇泠驚呼一聲,下意識地摟住他的脖頸,淚水卻未停,只是眼神裏多了幾分錯愕。
沈宴面無表情地抱着她穿過回廊,將她輕輕放在餐桌旁的椅子上,抬手拭了拭她臉頰殘留的淚痕,指尖帶着幾分粗糙的暖意,聲音比方才軟和了許多:“先用膳吧。”
蘇泠望着他緊繃卻不再那般陰鷙的側臉,感受着他話裏的緩和,心底那根繃得極緊的弦終於鬆了些許。
她來之前反復盤算,對付沈宴的偏執狠厲,硬碰硬只會兩敗俱傷,唯有適當示弱,才能稍稍平息他的怒火。
如今看來,這一步棋,終究是走對了。
膳桌之上,菜品精致,兩人卻都心思各異。
沈宴偶爾夾一筷子菜放進她碗裏,動作不算溫柔,卻帶着一絲刻意的緩和;蘇泠低頭默默進食,眼眶依舊泛紅,卻不再流淚,只是每一口都吃得小心翼翼。
全程無言,卻沒有了方才臥房裏的劍拔弩張,空氣裏多了幾分微妙的平靜。
晚膳過後,沈宴讓人備了熱水。蘇泠沐浴過後,換上一身月白色的寢衣,剛坐在梳妝台前梳理溼發,便見沈宴推門而入。
他已換下沾了風塵的官袍,身着白色寢衣,長發鬆鬆束在腦後,少了幾分朝堂上的凌厲,多了幾分居家的沉斂,卻依舊帶着不容錯辨的壓迫感。
蘇泠心頭一跳,剛要起身,便被他一把按住肩頭。
他俯身,鼻尖幾乎貼着她的耳廓,氣息灼熱:“坐着就好。”
話音未落,他已抬手接過她手中的木梳,笨拙卻認真地爲她梳理溼發。
指尖偶爾擦過她的頭皮,帶着微涼的觸感,蘇泠渾身一僵,卻不敢動彈,只能任由他動作。
梳至發梢半幹,沈宴放下木梳,轉身將她打橫抱起。
蘇泠輕呼一聲,下意識地圈住他的脖頸,眼底閃過一絲慌亂。
他沒有說話,大步走向床榻,輕輕將她放在柔軟的被褥上,隨即俯身覆了上去。
窗外月色朦朧,透過窗櫺灑進細碎的銀輝,映得他眼底情緒復雜。
他低頭,先是吻去她眼角未幹的餘淚,那觸感鹹澀,讓他心頭一緊;隨即吻落在她的眉心,帶着幾分隱忍的溫柔;再往下,是她泛紅的臉頰,是她微顫的唇瓣。
他的吻不像平日裏那般帶着強勢的占有,反而多了幾分小心翼翼的試探,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安撫。
蘇泠閉上眼,身體微微顫抖,卻沒有抗拒。他能感受到她的僵硬,也能感受到她眼底的驚懼未散,動作不由得放輕了些,掌心撫過她的脊背,帶着安撫的力道。
“泠兒,”
他貼着她的唇瓣低語,聲音沙啞,
“記住,你是我的。”
這句話依舊帶着偏執的占有欲,卻少了幾分之前的狠厲,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脆弱。
蘇泠沒有回應,只是將臉埋進他的頸窩,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淚水又悄悄浸溼了他的寢衣。
他的氣息灼熱得燙人,話音未落,吻便落下,指尖攥着她的肩,力道重得幾乎要留下紅痕—
—他拼命想溫柔,可觸及她溫熱的肌膚,那點克制便轟然崩塌,只剩下想將她徹底納入掌控的沖動。
蘇泠渾身一僵,眼底的懼意瞬間翻涌上來,指甲下意識掐進他的臂膀。
可比起從前他全然不顧她感受的力道,此刻他動作間仍有一絲笨拙的顧及,在她瑟縮時會猛地頓住,喉間溢出壓抑的低吼,像是在與自己的暴戾較勁,再落下時,力道便輕了些,卻依舊帶着不容抗拒的強勢。
帳幔低垂,掩去了床榻上的起伏。他的吻又急又沉,從額間到唇角,每一處觸碰都帶着滾燙的占有,掌心撫過她的脊背,帶着不容錯辨的掌控力。
蘇泠閉上眼,睫毛上沾着未幹的溼意,身體的僵硬漸漸被疲憊取代,她不再掙扎,只是被動承受…
夜深得看不見底,房內的呼吸聲時而急促如鼓,時而夾雜着她細微的喘息與他壓抑的喟嘆。
不知過了多久,沈硯才終於平復下來,重重地喘息着,將她緊緊摟在懷裏,下巴抵着她的發頂,掌心仍牢牢扣着她的腰,像是怕她下一秒就會消失。
蘇泠渾身脫力,眼皮重得抬不起來,臉頰貼着他的胸膛,能清晰感受到他仍在急促的心跳。
淚水早已流幹,只剩眼角殘留的紅痕…
沈硯收緊手臂,將她緊緊擁在懷裏,仿佛要將她揉進自己的骨血裏。
夜色漸深,床榻上的氣息交織着隱忍的情愫、未散的猜忌與一絲笨拙的溫柔,在靜謐的夜裏緩緩流淌。
這場因蕭珩而起的風波,似乎暫時平息,卻又像一顆埋在心底的種子,不知何時會再次發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