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是從永昌號後院燒起來的。

莫正卿趕到時,火勢已經竄上房梁,濃煙滾滾,半個夜空被映成暗紅色。街坊鄰裏都提着水桶趕來救火,但永昌號是磚木結構,庫房裏堆滿了布料——那些布匹浸了水還能用,但一旦着火,就是最好的燃料。

“讓開!讓開!”王捕頭帶着十幾個衙役趕到,指揮救火,“從隔壁院子打水!快!”

莫正卿沒有立刻上前。他站在街對面,借着火光觀察。火是從庫房位置燒起的,但前堂和後院之間的過道火勢較小——這不像意外失火,更像是有人故意在庫房縱火。

金掌櫃癱坐在街邊,臉色慘白,嘴裏喃喃:“完了……全完了……”

永昌號的夥計們拼命從火場裏搶出些賬本、銀箱,但更多的貨物都在庫房,眼看是救不出來了。一匹匹綢緞、棉布在火中化爲灰燼,空氣中彌漫着焦糊味。

“金掌櫃。”莫正卿走過去,“怎麼回事?”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金掌櫃抬頭,眼中滿是血絲,“打更的經過時喊走水了,我們沖進去,庫房已經全是火……”

“今晚誰在庫房當值?”

“是阿福……但他也不見了……”金掌櫃突然抓住莫正卿的衣袖,“莫公子,你說……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火?”

莫正卿不答反問:“庫房裏除了布,還放了什麼?”

金掌櫃眼神閃爍:“沒……沒什麼……”

“是嗎?”莫正卿壓低聲音,“我聽說,有些布商會用庫房藏些……見不得光的東西。比如,從鬆江來的‘特殊貨’?”

金掌櫃的手猛地一顫,鬆開了。

就在這時,火場裏傳來一聲慘叫。一個救火的夥計被掉落的房梁砸中,衆人七手八腳把他拖出來,已經昏死過去。

“都退後!”王捕頭大喊,“房子要塌了!”

話音未落,永昌號的主梁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轟然倒塌。火星四濺,圍觀的人群驚叫着後退。

大火又燒了一個時辰才漸漸熄滅。天蒙蒙亮時,永昌號已經只剩一片焦黑的斷壁殘垣。衙役們在廢墟中翻找,抬出三具燒焦的屍體——是庫房守夜的夥計,還有一個是金掌櫃的遠房侄子,在店裏學做生意。

金掌櫃看到侄子的屍體,當場暈了過去。

王捕頭走到莫正卿身邊,壓低聲音:“莫公子,借一步說話。”

兩人走到街角,王捕頭道:“你昨天說的那事……有眉目了。”

“廢礦?”

王捕頭點頭:“我派人去看了,西邊那個廢礦裏確實有東西。但不是布。”

“是什麼?”

“是屍首。”王捕頭臉色凝重,“四具,都死了有些日子了,身上有傷。還有……這個。”

他從懷裏掏出一塊木牌。木牌燒焦了一半,但還能看清上面的字:“漕”。

“漕幫的人?”莫正卿心頭一緊。

“看打扮像。但更麻煩的是……”王捕頭湊得更近,“我們在礦洞裏還發現了這個。”

他攤開手掌,掌心是幾顆鉛子。不是普通的彈丸,而是軍用的制式鉛彈,底部還刻着“天啓三年制”的字樣。

“這要是報上去,可是通天的大案。”王捕頭盯着莫正卿,“莫公子,你跟我說實話,你那些布……真的只是布嗎?”

莫正卿腦中飛速運轉。廢礦裏有屍體、有軍火,卻沒有布。這說明什麼?偷布的人把布轉移了?還是……偷布和藏屍的是兩撥人?

“王捕頭,我的布確確實實是蘇州來的棉布,貨單、鈔關文書俱全。”莫正卿道,“至於礦洞裏的東西……我一概不知。”

“但你昨天特意提醒我廢礦……”

“我只是猜測。”莫正卿道,“王捕頭,現在永昌號起火,死了三個人。這事和礦洞的屍首、軍火會不會有關聯?”

王捕頭臉色變了變:“你的意思是……”

“我沒什麼意思。”莫正卿從袖中摸出一錠銀子,悄悄塞過去,“只是覺得,這案子越查越大,王捕頭若是能一舉破獲,可是大功一件。”

王捕頭掂了掂銀子,足有十兩。他沉吟片刻:“礦洞的事,我可以暫時壓着。但永昌號這場火……總得有個說法。死了三個人,上面一定會追查。”

“那就查。”莫正卿道,“好好查查永昌號的庫房裏,除了布還藏着什麼。也查查金掌櫃最近和什麼人來往,有沒有得罪什麼人。”

王捕頭深深看了他一眼:“莫公子,你年紀輕輕,心思可夠深的。”

“只是爲了自保。”莫正卿平靜道,“王捕頭,我那些布若能找回,賞銀再加二十兩。”

“七十兩……”王捕頭動心了,“成,我再派人去查。但你得給我點線索——布可能被轉移到哪了?”

莫正卿想了想:“偷布的人用馬車運走,馬車有車轍。歙縣能藏幾百匹布的地方不多,除了廢礦,還有廢棄的祠堂、廟宇、或者……私人宅院的地窖。”

“私人宅院?”王捕頭眼睛一亮,“你是說……”

“我什麼也沒說。”莫正卿道,“王捕頭辦案,自然有辦案的路子。”

兩人正說着,一個衙役匆匆跑來:“捕頭!廢墟裏發現了這個!”

是一把短刀。刀身被火燒得發黑,但刀柄是銅制的,刻着一個模糊的圖案——像是一只鷹。

王捕頭接過刀,臉色驟變:“這是……邊軍的制式刀。”

“邊軍?”

“看這鷹紋,是遼東軍的東西。”王捕頭聲音發緊,“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莫正卿想起莫守禮私販軍火的事,心中雪亮。永昌號果然也牽扯進去了。這場火,恐怕不是意外,而是滅口——有人要燒掉證據,連人帶物一起燒掉。

“王捕頭,這案子……你最好小心查。”他提醒道,“牽扯到邊軍,就不是普通縱火案了。”

王捕頭顯然也想到了這一層,額角冒汗:“他娘的,怎麼攤上這種案子……”

“但也可能是機會。”莫正卿道,“王捕頭若能把軍火走私、殺人滅口的案子查清,功勞可不小。”

“功勞也得有命領。”王捕頭苦笑,但還是把刀收好,“莫公子,今日這些話,出我口,入你耳。”

“自然。”

王捕頭帶人繼續勘查現場。莫正卿回到布莊,李先生等人已經等在門口,個個臉色擔憂。

“公子,永昌號這把火……”李先生低聲道,“會不會燒到咱們頭上?”

“不會。”莫正卿道,“但咱們得做好準備。從今天起,布莊夜裏加派雙倍人手,庫房周圍潑水,準備好水缸、沙土。劉武,你再去雇十個可靠的苦力,工錢加五成,但要籤死契——一旦出事,他們得拼命。”

劉武點頭:“我這就去。”

“張猛、陳平,你們去查查,最近歙縣有沒有陌生的邊軍模樣的人出現。特別是受傷的、生病的。”

“邊軍?”

“對。”莫正卿沒多解釋,“小心點,別讓人察覺。”

兩人領命而去。

莫正卿回到後院,趙師傅正帶着徒弟趕制“古風青雲衫”。土布已經染好,顏色確實暗沉,但有種獨特的厚重感。趙師傅在領口、袖口鑲了深青色綢緞邊,又用銀線繡了暗紋——遠看不顯,近看才能看到雲紋、水紋,精巧得很。

“公子你看。”趙師傅拿起一件成品,“這樣式如何?”

莫正卿接過細看。衣衫整體樸素,但細節處見功夫。尤其是內襟繡的那行字——“志在青雲”,用的是古篆,更添文氣。

“好!”他贊道,“趙師傅果然手藝精湛。這一件,定價二兩八錢。”

“比原定的三兩便宜些,但又比永昌號的仿品貴。”李先生會意,“既顯檔次,又讓人買得起。”

“第一批二十件,三日後交貨。”莫正卿道,“李先生,你現在就去通知那些預訂的客人,就說因用料改爲宋代古法織染的‘緇布’,工期需延長兩日,但每件降價二錢,並附贈‘青雲腰帶’一條。問他們是否願意等。”

“若有人不願等呢?”

“那就全額退款。”莫正卿道,“但你要記下這些人的名字——連兩日都不願等,說明不是真心喜歡這衣衫,只是跟風。這樣的人,不是咱們的目標客人。”

李先生佩服道:“公子高明。”

安排完這些,已經日上三竿。莫正卿簡單吃了點東西,正準備去趟徐教諭府上——家宴就在今晚,得提前準備——前堂卻來了位不速之客。

是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皮膚黝黑,手上滿是老繭,一看就是常年跑船的水手。他穿着粗布衣衫,但腳上的靴子卻是上好的牛皮,不便宜。

“這位爺,您找誰?”夥計上前招呼。

“我找莫正卿莫公子。”漢子聲音沙啞,“就說,鬆江來的。”

莫正卿心頭一跳,從屏風後走出來:“我就是。閣下是……”

漢子上下打量他,從懷裏掏出一封信:“陳東家讓我來的。”

是王順的信!

莫正卿接過,當場拆開。信很短,王順的字跡倉促:

“公子見字如面。我已見陳東家,呈上書信布樣。陳東家初時震怒,後沉思良久,問及沈先生近況。我據實以告。陳東家長嘆,言‘故人已逝,人情未還’。他同意供貨,價格按市價加半成,但有兩個條件:一、首批貨須現銀交易;二、公子須親至鬆江,面談後續。另,陳東家讓我轉告:莫守禮之船,五日後確抵新安江碼頭,船上確有‘重貨’。陳東家已‘安排妥當’。然此事風險極大,望公子早作準備。王順頓首。”

莫正卿看完,心中一塊大石落地,另一塊卻懸得更高。

鬆江貨源打通了,這是天大的好消息。但陳萬財要他親自去鬆江,這其中有風險——萬一是個陷阱呢?而且“安排妥當”四個字,意味深長。陳萬財要對莫守禮的船動手,這要是敗露,就是血仇。

“陳東家還有話嗎?”他問那漢子。

漢子壓低聲音:“東家說,五日後酉時,新安江老渡口往下三裏,有個河灣,叫‘鬼見愁’。公子若想親眼看看,可去那裏。但務必隱蔽,勿帶多人。”

鬼見愁……莫正卿知道那個地方,水流湍急,兩岸懸崖,是個殺人越貨的好地方。

“我明白了。”莫正卿道,“多謝閣下傳信。李先生,取十兩銀子給這位大哥,算作路費。”

漢子卻擺手:“不必。東家吩咐了,這趟差事不許收錢。”他頓了頓,“東家還說,沈先生的徒弟,他信得過。望公子好自爲之。”

說完抱拳一禮,轉身就走。

莫正卿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感慨。沈賬房生前到底積了多少人情?這些關系,如今都成了他的助力。

但越是這樣,他越覺得肩上沉重。這些人情,是要還的。而他現在的每一步,都牽扯着越來越多的人。

“公子,鬆江那邊……”李先生問。

“成了。”莫正卿把信收好,“首批貨五百匹蘇布,價格比市價高半成,但比莫守禮的貨源便宜一成。關鍵是,現銀交易——咱們現在沒那麼多現銀。”

“賬上只剩不到五十兩了。”李先生苦笑,“五百匹布,按一兩一匹算,也要五百兩。加上運費、打點,至少六百兩。”

六百兩……莫正卿腦中飛快盤算。布莊現在每天的流水不到二十兩,就算把預售的青雲衫款收齊,也就一百多兩。差得太遠。

除非……

他想起莫守禮的那些賬冊。裏面記錄了不少莫守禮私吞族產、做假賬的證據。如果把這些證據交給族老們,能不能逼莫守禮吐出些銀子?

但這樣就是徹底撕破臉了。而且族老們未必會站在他這邊——利益面前,親情算什麼?

正思索着,門外又來了人。這次是徐教諭府上的管家。

“莫公子,老爺讓我來傳話:今晚家宴照舊,但請公子務必前來,有要事相商。”管家頓了頓,“老爺還說,金掌櫃也會去。”

金掌櫃?永昌號剛燒了,金掌櫃還有心情赴宴?

莫正卿心中疑竇叢生,但面上平靜:“請回復教諭大人,正卿一定準時赴約。”

管家走後,莫正卿立刻叫來石勇——他天快亮時才回來,補覺剛起。

“鬆江的消息,你知道了?”石勇問。

“知道了。五日後鬼見愁,陳萬財要對莫守禮的船動手。”莫正卿道,“石勇,你今晚跟我去徐教諭家。我總覺得,這場家宴不簡單。”

“金掌櫃也在,會不會是鴻門宴?”

“鴻門宴也得去。”莫正卿道,“但咱們得做好準備。你帶幾個人,埋伏在徐府外面。若一個時辰後我沒出來,你就……”

他做了個手勢。石勇點頭:“明白。”

傍晚,莫正卿換上一件新做的青雲衫——不是土布版,而是用庫房裏最後幾尺好布做的。又備了份厚禮:一對白玉鎮紙,是父親生前收藏,價值不下百兩。這是下血本了,但他必須弄清楚徐教諭到底想幹什麼。

徐府在城東,是個三進院子,不算奢華,但雅致。管家引着莫正卿穿過前院,來到中堂。堂內已經擺好宴席,徐教諭坐在主位,左手邊是金掌櫃——他換了身幹淨衣裳,但眼睛紅腫,神色憔悴。右手邊還空着一個位置。

“正卿來了。”徐教諭難得露出笑容,“坐。”

莫正卿行禮落座,這才發現堂內除了他們三人,再無旁人。連伺候的丫鬟小廝都被屏退了。

“今日請二位來,是有件事,想請你們幫忙。”徐教諭開門見山,“永昌號的事,金掌櫃已經跟我說了。這場火,不是意外。”

金掌櫃猛地抬頭:“教諭大人……”

“你不必瞞我。”徐教諭擺擺手,“庫房裏除了布,還有別的東西,對吧?”

金掌櫃臉色慘白,嘴唇哆嗦着,說不出話。

“我今日去了趟縣衙,王捕頭給我看了這個。”徐教諭從袖中取出那把短刀,放在桌上,“邊軍的刀。還有,礦洞裏的屍首、軍火……金掌櫃,你好大的膽子!”

金掌櫃撲通跪下:“教諭大人饒命!我……我也是被逼的!是莫守禮!都是莫守禮逼我的!”

“說清楚。”

“莫守禮他……他私販軍火,從鬆江運來,藏在礦洞裏。永昌號的庫房,是他用來中轉的地方。前些日子,那批貨出了紕漏,死了幾個漕幫的人,屍體就藏在礦洞……”金掌櫃涕淚橫流,“昨晚那把火,肯定是莫守禮放的!他怕我暴露,要滅口!”

莫正卿心中震動,但面上不動聲色:“金掌櫃,這些話可有證據?”

“有!我有賬本!莫守禮每次運貨,我都偷偷記了一筆!”金掌櫃從懷裏掏出一本小冊子,“就在這裏!時間、數量、經手人,全有!”

徐教諭接過賬本,翻看幾頁,臉色越來越難看:“五百斤火藥,三千顆鉛子,二百副弓弦……莫守禮這是要造反嗎?”

“還不止。”金掌櫃咬牙,“他還勾結官府,鈔關、縣衙、甚至……甚至府衙裏都有他的人。教諭大人,我不是不想說,是不敢說啊!”

徐教諭沉默良久,看向莫正卿:“正卿,你怎麼看?”

莫正卿深吸一口氣:“教諭大人,此事關系重大,已不是布業競爭那麼簡單。私販軍火,按律當斬,家產充公。莫守禮敢做這事,背後定有靠山。”

“你是說……”

“魏忠賢。”莫正卿吐出三個字。

堂內頓時死寂。

天啓年間,誰不知道九千歲魏忠賢?他權傾朝野,黨羽遍布天下。如果莫守禮真是魏黨的人,那這案子……就動不得了。

“可有證據?”徐教諭聲音發幹。

“暫時沒有。但莫守禮一個布商,敢碰軍火,若沒有天大的靠山,借他十個膽子也不敢。”莫正卿道,“而且他這些年壟斷歙縣布業,打壓異己,手段狠辣,若無人撐腰,早就被扳倒了。”

徐教諭額角冒汗。他本以爲只是個商業糾紛,最多牽扯到縱火、殺人,沒想到竟捅到魏忠賢那裏去了。這要是處理不好,別說烏紗帽,性命都難保。

“那……依你之見,該如何?”

莫正卿看向金掌櫃:“金掌櫃,你想活命嗎?”

“想!當然想!”

“那就配合。”莫正卿道,“你手裏的賬本,是扳倒莫守禮的關鍵。但光有賬本不夠,需要人證、物證。五日後,莫守禮有一批貨要到新安江碼頭,你知道這事吧?”

金掌櫃點頭:“知道。還是軍火,數量比上次還大。”

“好。”莫正卿道,“五日後,你跟我去碼頭,當場指認。只要人贓並獲,莫守禮就跑不了。到時候,你可以將功折罪。”

“可……可萬一他背後真是魏忠賢……”

“那就更要當場拿下。”莫正卿道,“衆目睽睽之下,人贓並獲,就算魏忠賢想保他,也得掂量掂量——爲了一個地方布商,值不值得惹一身騷。”

徐教諭眼睛亮了:“你是說,把事情鬧大?”

“對。鬧得越大,越安全。”莫正卿道,“最好能驚動巡撫,甚至南京的六部。魏忠賢權勢再大,也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金掌櫃還在猶豫,徐教諭已經拍板:“就這麼辦!金掌櫃,你若配合,我保你不死。若不配合……”他看了眼桌上的刀,“這把刀,就可以是你的凶器。”

赤裸裸的威脅。金掌櫃渾身一顫,終於點頭:“我……我配合。”

“好。”徐教諭道,“正卿,五日後,我也去。我以縣學教諭的身份,召集些生員、士紳同去,做個見證。”

“教諭大人英明。”莫正卿拱手,心中卻想:老狐狸,這是要搶功啊。

但這樣也好。有徐教諭出面,事情就更有分量了。

宴席草草結束。離開徐府時,天已全黑。石勇帶人從暗處迎上來:“怎麼樣?”

“成了。”莫正卿低聲道,“五日後,新安江碼頭,有一場大戲。”

“莫守禮的軍火?”

“對。”莫正卿道,“金掌櫃反水了,徐教諭也站我們這邊。這次,莫守禮不死也要脫層皮。”

石勇卻皺眉:“正卿,我總覺得太順了。莫守禮經營這麼多年,會這麼容易栽?”

“所以我們要做兩手準備。”莫正卿道,“你立刻去趟蘇州,找沈晚——現在該叫顧晚了。讓她通過顧家的關系,查查莫守禮在蘇州有沒有產業、有沒有靠山。要快,五日內必須有消息。”

“好。那你這邊……”

“我這邊沒事。”莫正卿道,“王捕頭在查失竊的布,鬆江的貨快到了,布莊也能維持。關鍵是五日後——那才是決戰。”

石勇點頭,連夜出發。

莫正卿獨自走在回布莊的路上。夜風很涼,吹得他頭腦清醒了些。

今天這一連串的事:永昌號大火、礦洞屍首、鬆江來信、徐府密談……像一張大網,正迅速收緊。而莫守禮,就在網中央。

但他總覺得哪裏不對勁。

莫守禮如果真是魏黨的人,會這麼容易被抓住把柄嗎?金掌櫃的反水,會不會是苦肉計?徐教諭的站隊,是真想除害,還是另有所圖?

還有那把邊軍的刀……爲什麼會出現在火場?是有人故意留下,嫁禍給莫守禮,還是莫守禮故意留下,混淆視聽?

越想,越覺得這潭水深不見底。

回到布莊,李先生還在等他:“公子,下午王捕頭派人來傳話,說找到布的下落了。”

“在哪?”

“在城西一座荒宅的地窖裏。”李先生道,“一百匹布,一匹不少。但守宅的人跑了,沒抓到。”

“布呢?”

“已經運回來了,就在後院。”

莫正卿鬆了口氣。布找回來了,至少眼前的危機解除了。

“還有件事。”李先生神色古怪,“送布來的衙役說,王捕頭在荒宅還找到些別的東西……是幾封書信,好像和公子有關。”

“什麼書信?”

李先生從懷裏掏出一個信封:“衙役說,王捕頭讓把這個交給公子,說……公子看了就明白。”

莫正卿接過,拆開。裏面是幾封信的抄本——原信已經被王捕頭扣下了。

第一封,是莫守禮寫給一個叫“趙公公”的人的,日期是三個月前。信中提到“莫家長房遺孤已歸,恐生變故”,請求趙公公“行個方便”,讓這遺孤“消失”。

第二封,趙公公的回信,只有一行字:“漕幫水路,可作安排。”

第三封,是莫守禮給漕幫一個小頭目的,附贈一百兩銀票,“請於新安江險灘處,送莫正卿上路”。

日期正是莫正卿從杭州回徽州的那段時間。

莫正卿的手開始發抖。

原來那次回程遇到的“水匪”,不是意外,是謀殺。是莫守禮買通漕幫,要在他回鄉路上殺了他。

幸虧他走了陸路,又幸虧遇到石勇……

“公子……”李先生擔憂地看着他。

莫正卿把信折好,收進懷裏。他的臉色在燭光下忽明忽暗,眼中有什麼東西在一點點冷掉,硬掉。

“李先生。”

“在。”

“明天開始,布莊所有進出的貨物、銀錢,全部加倍核查。所有夥計,重新查一遍底細。還有……”他頓了頓,“去鐵匠鋪,打十把刀,要快,要鋒利。”

“刀?”

“對。”莫正卿抬頭,眼神冷得像冰,“既然有人不想讓我活,那我也不讓他活。”

窗外,夜色深沉。

遠處傳來打更聲。三更了。

新的一天,又要開始。

而五日後,新安江畔,將有一場生死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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