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蟬是在一種溫暖而嘈雜的聲音中醒來的。
像溪水流過卵石,又像很多人在低聲說話,還夾雜着敲打石頭的叮當聲和……孩子的笑聲。
她睜開眼。
眼前是一片模糊的光暈,金色,溫潤,像透過水面看太陽。光暈中央,有個熟悉的輪廓在晃動,小小的,瘦瘦的,正低頭在寫着什麼。
“狗……”她試着發聲,但喉嚨幹得像被砂紙磨過,只擠出一個破碎的音節。
那小小的輪廓猛地一震。
手裏的東西掉在地上,發出啪嗒一聲輕響。
然後,一張放大的、髒兮兮的、布滿淚痕的小臉,湊到她眼前。
“姐?!”狗兒的聲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鳥,又尖又顫,“姐你醒了?!你真的醒了?!”
他伸出小手,顫抖着去摸蘇蟬的臉,卻又不敢真的碰觸,像怕這是個一碰就碎的夢。
蘇蟬眨眨眼,視線漸漸清晰。
是狗兒。孩子瘦了,眼窩深陷,下巴尖了,但眼睛……亮得像兩顆燒着的炭。那裏面有太多東西:狂喜、恐懼、委屈、責任,還有某種超越年齡的堅毅。
她試圖抬手去摸他的頭,但右臂剛一動,就傳來撕裂般的劇痛。
“別動!”狗兒按住她,“你的手還沒好全!”
蘇蟬順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臂。
整條手臂從肩膀到手腕,都纏着厚厚的、浸透赤血蕈汁液的布條。布條下,皮膚隱約可見暗綠色的痕跡,毒素沒有完全清除。但比這更觸目驚心的,是布條邊緣露出的、淡金色的、蛛網般的裂痕。
她記得這些裂痕。在燃燒自己的最後時刻,她感覺到身體像瓷器一樣寸寸碎裂。
可現在……裂痕還在,但很淡,像即將愈合的傷疤。
“多久了?”她問,聲音沙啞得厲害。
“三十七天。”狗兒立刻回答,眼淚吧嗒吧嗒掉下來,“姐,你睡了整整三十七天……”
三十七天。
蘇蟬閉上眼,消化這個數字。
然後她重新睜開眼,“營地……還好嗎?”
“好!好着呢!”狗兒抹了把眼淚,語速快得像倒豆子,“魔潮退了,陣眼穩住了,我們還收了八個新人,現在總共有二十三個人了!老陳叔帶人擴建了營地,鐵頭叔訓練了更多人,阿草姐和石頭哥的符籙進步可大了!還有還有,我畫了個新符叫‘蟬鳴符’,能幫你恢復,雖然很慢……”
他忽然停住,像是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太多,臉漲得通紅:“姐,你剛醒,我說太多了,你餓不餓?渴不渴?秀姑姨!秀姑姨!姐醒了!”
最後一句幾乎是嚎出來的。
整個營地瞬間寂靜。
然後,腳步聲、呼喊聲、哭泣聲,像潮水一樣涌來。
蘇蟬躺在那裏,看着一張張熟悉又陌生的臉湊到眼前,秀姑哭成了淚人,老陳老淚縱橫,鐵頭咧着嘴笑卻也在抹眼睛,阿草和石頭想說什麼卻哽咽得說不出話,還有幾個她不認識的面孔,正小心翼翼又充滿敬畏地看着她。
“蘇姑娘……”秀姑端來一碗溫熱的赤血蕈湯,手抖得厲害,“你先喝點……”
蘇蟬被扶着坐起來,這個簡單的動作讓她眼前發黑,渾身虛脫。她小口小口地喝着湯,溫熱微苦的液體滑過喉嚨,像久旱逢甘霖。
一碗湯喝完,她才有了點力氣說話。
“謝謝大家。”她環視衆人,聲音依然沙啞,“我不在的時候……辛苦你們了。”
“不辛苦!”鐵頭吼了一聲,又趕緊壓低聲音,“姐,是你救了大家……”
“是我們一起守住了。”蘇蟬糾正他,“狗兒,你做得很好。”
狗兒咬着嘴唇,眼淚又涌出來,但這次是驕傲的淚。
接下來的三天,蘇蟬在緩慢恢復。
她能自己坐起來了,能扶着牆走幾步了,能喝下整碗的魚湯和赤血蕈粥了。右臂依然無法用力,但手指可以輕微活動。皮膚上的金色裂痕,在“蟬鳴符”和玉髓的雙重滋養下,一天天變淡。
更重要的是,她重新“連接”上了玉尺。
尺身在她醒來後的第二天恢復了微弱的溫熱,系統界面也重新浮現——雖然大部分功能依然灰暗,但至少能顯示基本信息:
【文明火種燃燒度:0.0070% → 0.0080%】
【貢獻值:-2 → -1】
【當前狀態:極度虛弱,恢復中】
【營地人口:23】
【符陣師數量:4(蘇蟬、狗兒、阿草、石頭)】
【生存資源評估:緊張但可持續】
燃燒度漲了,貢獻值快還清了,營地人口增加了。
一切都比她預想的好。
但蘇蟬知道,這只是表面。
第三天傍晚,她讓狗兒把所有人都召集到祭壇前。
二十三個人,包括八個新來者,圍坐成一圈。祭壇中央的陣眼玉髓散發着穩定而柔和的光芒,照亮每一張臉。
蘇蟬坐在祭壇邊,她還不能久站,秀姑給她墊了塊厚實的魚皮墊子。
“我昏迷了三十七天。”她開口,聲音依然不大,但足夠清晰,“這三十七天裏,你們守住了營地,收留了新人,發展了符籙,擴建了家園。做得很好。”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個人:
“但我們的危機,並沒有解除。”
“魔淵裂縫還在擴大,魔潮還會再來,下一次,可能更凶猛。”
“趙家追兵沒有放棄,地上世界正在崩潰,會有更多走投無路的人找到這裏,我們救,還是不救?救,糧食夠嗎?不救,良心安嗎?”
“界域之戰倒計時還在繼續,九十二年……不,九十一年零十一個月後,如果我們還沒有力量對抗,整個山海界都會被收割。”
每說一句,衆人的臉色就凝重一分。
“所以,”蘇蟬說,“我們必須做出選擇。”
她從懷裏掏出玉尺 ,雖然還不能完全激活,但至少能當個象征。
“我們有三個方向。”
“第一,繼續深挖地下,把這裏建成一個絕對安全的避難所。加固防線,囤積物資,閉關鎖國,等待……也許永遠等不到的外界救援或奇跡。”
“第二,開始向外探索。清理營地周圍的魔物,打通通往地面的礦道,嚐試與外界接觸,可能是貿易,可能是結盟,也可能是……戰爭。”
“第三,也是最難的,全面發展。一邊建設地下家園,一邊向外探索,一邊培養更多符陣師和百工匠人,一邊準備應對界域之戰。這條路最難,最累,最可能中途失敗。但……”
她抬起頭,看向祭壇上那枚玉髓,又看向狗兒畫在岩壁上的“火苗與手”標記:
“但這是‘文明火種’該走的路。”
“也是我們……作爲‘人’,應該走的路。”
死寂。
只有溫泉水咕嘟咕嘟的冒泡聲。
然後,老陳第一個開口,“蘇姑娘,你說怎麼走,我們就怎麼走。”
“對!”鐵頭附和,“我們聽你的!”
但蘇蟬搖了搖頭。
“不。”她說,“這次,不是我一個人決定。”
她看向狗兒:“狗兒,你是代理引路人。你說。”
狗兒愣住了。
所有人也都愣住了。
讓一個十歲的孩子……決定整個營地的未來?
狗兒的小臉瞬間白了。他看看蘇蟬,又看看周圍那些期待、信任、也有疑慮的目光,嘴唇顫抖着:“我……我……”
“不用怕。”蘇蟬輕聲說,“把你心裏想的,說出來。”
狗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裏的惶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超越年齡的清明。
“我們不能永遠躲在地下。”他說,聲音還有些稚嫩,但很堅定,“我姐燃燒自己,不是爲了讓我們當一輩子地老鼠。”
“但也不能貿然上去。地上太亂,我們太弱,現在出去就是送死。”
“所以……我選第三條路。”
他走到祭壇前,指着玉髓:“我們要把這裏建得更堅固,讓每個人都有飯吃,有屋住,有本事學。同時,我們要開始清理營地周圍的魔物,擴大安全區,打通更多通道,不一定非要通到地面,可以先通到其他可能有資源的地下區域。”
“我們要培養更多人學符籙,學百工,學打仗。等到我們足夠強了,再一點點往上走。”
“至於界域之戰……”他頓了頓,“九十二年,很長。如果我們一直躲着,九十二天後還是死。如果我們拼命發展,九十二年後……也許就有一戰之力。”
說完,他看向蘇蟬,眼神裏有忐忑,也有期待。
蘇蟬看着他,良久,點了點頭。
“好。”她說,“那就這麼定了。”
她轉向衆人,“從今天起,狗兒正式成爲‘副引路人’。我不在時,他全權代表我。所有重大決策,我和他共同商議。”
這個任命,沒人反對。
三十七天的代理,狗兒已經證明了自己。
“那麼,”蘇蟬繼續說,“我們需要制定一個詳細的‘五年計劃’。”
她讓秀姑拿來魚皮紙和炭筆,營地現在已經有了一套簡陋的“文具”。
“第一年,目標:穩固基地,培養人才。”
“擴建營地至少一倍,修建完善的居住區、工作區、訓練區、儲存區。”
“符陣師數量從四個增加到至少十個,百工匠人(營造、農桑、醫藥等)培養出第一批合格者。”
“清理營地周圍一裏內的所有魔物,建立預警和防御體系。”
“第二年,目標:向外探索,獲取資源。”
“打通至少三條通往其他地下區域的通道,尋找新的食物、水源、礦產。”
“開始嚐試與外界有限接觸,不一定是地上,可能是其他地下幸存者團體。”
“符陣研究進入實戰應用階段,開發出至少三種針對魔物的專用符籙。”
“第三年……”
“第四年……”
“第五年:初步具備與地面勢力周旋的能力,開始有計劃地吸納和安置地上難民,建立第一個地上前哨站。”
計劃很宏大,甚至有些……天真。
五年,從二十三個地下難民,到能與地面勢力周旋?
聽起來像癡人說夢。
但蘇蟬說得極其認真,狗兒記得極其認真,衆人聽得也極其認真。
因爲他們知道,這不是夢。
這是他們唯一的活路。
“那麼,現在開始分配任務。”蘇蟬說,“老陳,你負責營造擴建。我要你在三個月內,把營地從現在的三間石屋,擴建到至少十間,外加一個專門的教學區和符籙工坊。”
“鐵頭,你負責防御和訓練。我要所有二十三個人,包括女人和孩子,三個月內至少掌握基礎格鬥和符籙激發。另外,組建一支‘探索隊’,開始清理營地周圍的魔物。”
“秀姑,你負責後勤和新人安置。制定詳細的物資配給和勞動積分制度,多勞多得,貢獻大者優先分配資源。新來的八個人,你要在一個月內讓他們完全融入。”
“阿草,石頭,你們負責符籙研究和教學。除了維持陣眼和畫‘蟬鳴符’,我要你們在一個月內總結出一套‘符籙入門教材’,開始系統化教學。”
“狗兒,”她最後看向孩子,“你負責統籌和監督。每天向我匯報進度,處理突發問題,同時……繼續學。你的符籙天賦很高,但不能止步於此。我要你學管理,學規劃,學怎麼當一個合格的引路人。”
一條條命令,清晰明確。
每個人都知道自己要做什麼了。
“還有我,”蘇蟬頓了頓,“我會盡快恢復。在我完全恢復前,我負責制定更詳細的計劃,研究玉尺和陣眼的更多用途,以及……嚐試聯系守泉靈,獲取更多關於魔淵和封印的信息。”
任務分配完畢。
衆人散去,開始忙碌。
祭壇邊只剩下蘇蟬和狗兒。
“姐,”狗兒小聲問,“五年……真的夠嗎?”
“不夠。”蘇蟬誠實地說,“但如果我們連五年的目標都不敢定,就永遠走不出去。”
她摸了摸狗兒的頭,左手,右臂還不敢用力。
“狗兒,你怕嗎?”
“怕。”狗兒點頭,“但我更怕……像以前那樣,活得不像個人。”
蘇蟬笑了。
笑得有些虛弱,但很真實。
“那就讓我們一起,”她說,“把這條路……走到底。”
接下來的一個月,營地進入了前所未有的高速發展期。
白天,敲打石頭的聲音、挖掘泥土的聲音、訓練呐喊的聲音,從早到晚不絕於耳。晚上,認字讀書的聲音、討論符籙的聲音、規劃明天的聲音,在溶洞裏回蕩到深夜。
老陳帶着營造組,硬是在堅硬的岩壁上,又開鑿出了七間石屋。雖然粗糙,但至少能遮風擋雨。他們還用碎石和黏土,鋪出了一條從祭壇到各個功能區的小路。
鐵頭的防御組擴充到了十個人——包括三個新來的青年。他們每天在營地外圍巡邏,清理零星出現的蝕骨蛭,布設更多陷阱。第一次小規模“清剿行動”中,他們成功擊殺了一個小型的蝕骨蛭巢穴,繳獲了十幾顆魔晶,雖然很小,但確實是戰利品。
秀姑的後勤組制定了詳細的“貢獻積分表”:每人每天的基礎勞動(如采集、清潔、警戒)記1分,特殊技能(如符籙、營造、醫療)記2分,重大貢獻(如擊殺魔物、發明改進)記3-5分。積分可以兌換額外的食物、更好的居住條件、甚至……學習更高深知識的機會。
這個制度極大地激發了大家的積極性。連最懶散的幾個新人,都開始拼命表現。
阿草和石頭的符籙組進展最快。他們不但總結出了《符籙入門十二講》,還成功改進出了“淨光符”的穩定繪制方法,雖然成功率只有三成,但已經比之前高多了。更令人驚喜的是,他們在研究魔晶時,無意中發現,用特定頻率的“驅邪符”光芒照射魔晶,能將其中的魔氣“淨化”掉一部分,剩下一種純淨的、無屬性的“靈能結晶”。
雖然量很少,但這是他們第一次從魔物身上,獲得正向的資源。
狗兒的統籌工作也做得井井有條。他每天記錄每個人的積分,檢查各組的進度,處理各種突發問題,比如誰和誰鬧矛盾了,哪裏的陷阱被魔物破壞了,新來的王誠生病了需要照顧……
十歲的孩子,忙得腳不沾地。
但他眼睛裏的光,一天比一天亮。
而蘇蟬,也在快速恢復。
第三十天時,她已經能正常行走,右臂雖然還不能提重物,但至少能自己吃飯穿衣了。皮膚上的金色裂痕,只剩下最深的幾道還沒完全消失。
更重要的是,她重新激活了玉尺的部分功能。
【文明火種燃燒度:0.0080% → 0.0095%】
【貢獻值:-1 → 0(債務清償!)】
【解鎖新功能:‘文明火種貢獻值體系(初級)’】
【說明:宿主可通過傳播知識、發展文明、抵御威脅等行爲獲得貢獻值,貢獻值可用於兌換知識、強化自身、解鎖新功能】
債務清零了。
還解鎖了正式的貢獻值體系。
蘇蟬嚐試着用剛剛清零的貢獻值,兌換了第一個“知識包”:
【兌換成功:獲得‘基礎符陣組合原理(進階)’】
【消耗貢獻值:10】
【當前貢獻值:-10(再次預支)】
又負了。
但她不後悔。
因爲這個知識包,讓她對符陣的理解,直接上了一個台階。
她立刻把這個知識教給了阿草、石頭和狗兒。三人如獲至寶,連續研究了三天三夜,最終成功設計出了第一個“復合符陣”,將“地固符”“淨光符”和“驅邪符”組合,形成了一個能同時防御、照明、淨化魔氣的“三合一陣”。
雖然布置起來很麻煩,但效果驚人。測試那天,一條誤入陣法的蝕骨蛭,在三息內就被徹底淨化成灰。
營地的防御能力,有了質的飛躍。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直到第三十五天。
那天傍晚,鐵頭的探索隊,在清理營地西北方向一條新發現的洞道時,遇到了……人。
不是魔物。
是活人。
而且,不是像王誠他們那樣的難民。
是三個穿着完整皮甲、手持精良鐵制武器、眼神銳利、行動訓練有素的……戰士。
探索隊只有五個人,鐵頭帶隊。雙方在狹窄的洞道裏突然遭遇,都愣住了。
對方顯然也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人。
短暫的僵持後,對方領頭的那個絡腮胡大漢開口,聲音低沉:
“你們是誰?爲什麼在這裏?”
鐵頭握緊石矛,在對方的鐵劍面前,石矛顯得那麼可笑。但他沒退。
“我們是這裏的居民。”鐵頭說,“你們是誰?”
絡腮胡上下打量着他們破爛的衣物和簡陋的武器,眼中閃過一絲輕蔑:“居民?黑風林廢棄幾十年了,哪來的居民?該不會是……逃兵吧?”
最後三個字,帶着明顯的威脅意味。
鐵頭心頭一緊。
逃兵,在這個時代,是死罪。
“我們不是逃兵。”他咬牙說,“我們是……”
“是什麼?”絡腮胡逼近一步,“說清楚。不然,我不介意帶幾顆人頭回去領賞。”
氣氛瞬間緊張到極點。
就在這時,洞道深處,傳來一個平靜的聲音:
“他們是我的學生。”
所有人轉頭。
蘇蟬拄着一根簡陋的木杖,其實她不需要,但用來掩飾虛弱的右臂,緩緩走來。她身後,跟着狗兒和阿草。
一個月休養,雖然還沒完全恢復,但至少表面看起來已經和常人無異。尤其是那雙眼睛,平靜,深邃,帶着某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絡腮胡看到蘇蟬,眉頭皺得更緊:“你是……”
“我是這裏的老師。”蘇蟬走到鐵頭身前,將他擋在身後,“教他們認字,畫符,還有……怎麼活下去。”
“畫符?”絡腮胡身後的一個年輕戰士嗤笑,“就你們這些難民,也會畫符?”
蘇蟬沒理他,只是看着絡腮胡:“你們是趙家的人,還是……天機閣的?”
絡腮胡瞳孔微微一縮。
他沒想到,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女人,竟然一眼就看出他們的來歷,雖然猜錯了具體勢力,但方向沒錯。
“你到底是什麼人?”絡腮胡的手按上了劍柄。
“我說了,老師。”蘇蟬說,“另外,還是這裏的……主人。”
她抬起左手,右手依然垂在身側,輕輕打了個響指。
無聲。
但下一刻,洞道兩側的岩壁上,四個隱蔽的符陣節點同時亮起!金色光芒交織成網,將三個戰士籠罩其中!
絡腮胡臉色大變,拔劍就砍!但劍鋒觸到光網的瞬間,就像砍在了最堅硬的鋼鐵上,火星四濺,劍身嗡鳴!
“這是……符陣?!”年輕戰士驚呼。
“而且是能困住煉氣中期修士的符陣。”蘇蟬平靜地說,“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嗎?”
絡腮胡死死盯着蘇蟬,又看看周圍那些發光的符文,最終,緩緩鬆開了劍柄。
“你想談什麼?”
“第一,你們來這裏的目的。”蘇蟬說,“第二,地上的最新情況。第三……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們。”
絡腮胡沉默片刻,說,“我們是‘青山盟’的偵查隊。三個月前,黑風林區域出現異常靈氣波動和魔氣泄露,盟裏派我們來調查。”
青山盟?
蘇蟬沒聽過這個名字。
“至於地上情況……”絡腮胡苦笑,“亂。各郡都在強征壯丁,散修起義此起彼伏,魔物開始從一些古老封印裏鑽出來……人間,快成地獄了。”
“那你們打算怎麼處置我們?”
絡腮胡看着蘇蟬,又看看她身後那些雖然衣衫襤褸、但眼神清亮的人,忽然問:
“你們……真的會畫符?”
蘇蟬點頭。
“能教嗎?”
蘇蟬一愣。
絡腮胡深吸一口氣,“青山盟,缺符師。很缺。如果你們願意加入,盟裏可以提供保護、物資、甚至……修行功法。”
加入?
蘇蟬心髒猛地一跳。
這是機會,接觸地上勢力,獲取資源,快速發展。
也是風險,一旦加入,就要受制於人,營地可能不再完全屬於他們。
她回頭,看向鐵頭,看向狗兒,看向身後那些緊張等待她決定的同伴。
然後,她轉回頭,看着絡腮胡:
“我們需要時間考慮。”
“多久?”
“三天。”蘇蟬說,“三天後,我給你答復。”
絡腮胡點頭,“好。三天後,我們再來。希望……你們做出正確的選擇。”
光網散去。
三個戰士深深看了蘇蟬一眼,轉身離開。
洞道裏,只剩下營地的人。
死寂。
良久,鐵頭才沙啞着開口,“姐……我們……要加入嗎?”
蘇蟬沒回答。
她看着黑暗中戰士離去的方向,又看看身後那片他們親手建設起來的、微光中的家園。
然後,她說:
“回營地。”
“我們……要開一個會。”
“一個決定未來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