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00:47,蘇晚的雙手被按在江底龍眼處的祭台上,北鬥七針的針尖懸在她七處穴位上方。楚懷玉的聲音通過水下通訊器傳來:“蘇晚,你父親當年在這裏放棄了你母親,選擇了守護。今天,你會怎麼選?”
蘇晚的視野因缺氧而模糊。潛水頭盔的供氧系統被楚懷玉的人做了手腳,氧氣含量正從21%緩慢降至15%。她掙扎着看向祭台周圍——四十七具白骨被用銅絲固定在特制的鐵架上,呈放射狀環繞祭台,每具白骨的胸腔位置,都嵌着一枚生鏽的銅錢。
銅錢在探照燈下泛着詭異的綠光,表面刻着的“楚”字像一只只眼睛,冷冷注視着祭台中心。
“這是……”蘇晚的聲音在通訊器裏顫抖。
“四十七位礦工兄弟。”楚懷玉的聲音帶着一種近乎神聖的莊重,“他們爲江州的礦業發展獻出了生命,現在,他們將再次獻出靈魂,幫助我們完成這件偉大的事——將江州的龍脈氣運,永遠留在該留的地方。”
該留的地方,就是楚家。
蘇晚的胃部一陣翻滾。她想起父親沉船旁的那行刻字:“47人之墓,亦是‘龍脈’之眼。”父親守護的不是龍眼,是這四十七位被利用的亡者。
“你瘋了……”蘇晚咬牙,“用死人來布陣……”
“瘋?”楚懷玉笑了,“這是傳承。楚家世代鑽研風水秘術,到了我這一代,終於找到了將理論變爲現實的方法。你看這些銅錢——”
她操縱水下機器人,將一枚銅錢的特寫畫面傳到蘇晚的頭盔顯示屏上。
銅錢背面,用極細的刻刀雕着一行小字:“李國富,丁卯年六月初七生,戊辰年六月十七卒。”
李國富。四十七名礦工之一。
“每一枚銅錢,都用亡者的生辰八字開光,再浸泡在他們的至親之血中四十九天。”楚懷玉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講解茶道,“這樣,銅錢就與亡者的魂魄產生了連接。用四十七枚這樣的銅錢布陣,就能形成一個強大的‘怨氣場’,幹擾龍脈的自然流動,讓我們有機會‘截流’。”
蘇晚想起母親筆記裏那句警告:“截脈之法,傷天害理,必遭反噬。”
“所以當年的礦難不是意外。”蘇晚說,“是你們故意制造事故,用四十七條人命來制作布陣工具?”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楚懷玉坦然承認,“有些人確實是意外死的,但他們的死亡……被我們利用了。蘇晚,歷史總是由勝利者書寫。等楚家掌握了江州的氣運,這些人的犧牲就會被賦予偉大的意義——他們是爲了江州更好的未來。”
“無恥!”蘇晚用力掙扎,但按住她手的兩個潛水員加大了力度。
倒計時00:32。
“好了,敘舊時間結束。”楚懷玉說,“現在,用北鬥七針,刺入你自己的七處穴位:勞宮、少府、魚際、太淵、大陵、神門、中沖。每刺一處,針尖會吸取你的血液,同時釋放微量磁場。當七針全部刺入,你的生物磁場會與這四十七枚銅錢產生共振,引導龍脈氣運流向我們預設的‘儲脈池’。”
“如果我拒絕呢?”蘇晚盯着那七根懸在她手上的針。
“陳默警官的開顱手術,現在應該進行到關鍵步驟了。”楚懷玉調出另一個畫面——慈心療養中心手術室的實時監控。陳默躺在手術台上,顱骨已經被打開,主刀醫生的手正握着一把精細的手術刀。
“他的腦部有一處瘀血壓迫了神經,不取出來就會變成植物人。”楚懷玉說,“但取出的過程中,如果手抖一下……你猜會怎樣?”
蘇晚閉上眼睛。
父親當年在這裏,是否也面臨過同樣的選擇?
“你父親選擇了守護。”楚懷玉仿佛讀懂了她的心思,“他選擇沉江鎮守龍眼,阻止我們截脈。但他失敗了。現在輪到你了——是選擇像你父親一樣無謂地犧牲,還是選擇合作,救你愛的人,同時……見證一個新時代的誕生?”
倒計時00:15。
就在這時,蘇晚的頭盔裏傳來一陣細微的電流雜音,隨即是唐棠壓低的聲音:“晚晚,能聽到嗎?我黑進了他們的通訊系統,只有三十秒。聽着,趙姨給了我一個破解方法:北鬥七針的磁性相生相克,如果你按照赤、青、黃、白、黑、紫、橙的順序刺入穴位,會觸發針眼的寶石產生反向磁場,破壞銅錢陣。但代價是……針會永遠留在你體內,因爲反向磁場一旦啓動就無法停止。”
“陳默呢?”蘇晚用氣聲問。
“周叔帶人突襲了療養中心,已經控制了手術室。陳默暫時安全,但手術還沒完成,他還在昏迷。”唐棠語速極快,“你現在必須做決定:按楚懷玉說的做,我們還能爭取時間;按趙姨的方法做,你可能……會殘廢。”
殘廢。對於一個靠雙手吃飯的古籍修復師來說,等於職業生涯的終結。
倒計時00:07。
蘇晚睜開眼睛。
她看着頭盔顯示屏裏陳默蒼白安靜的臉,看着周圍那四十七具沉默的白骨,看着祭台上方幽暗的江水。
然後,她做出了選擇。
“楚懷玉。”她開口,聲音清晰,“我可以按你說的做。但我要先確認一件事。”
“說。”
“我父親的沉船旁邊,三百七十米處的那個坐標,到底是什麼?”
楚懷玉沉默了兩秒,然後笑了:“你果然知道了。告訴你也無妨——那是一口青銅棺,裏面葬着楚家百年前爲鎮住這條龍脈而獻祭的‘童女’。她是我曾祖父的妹妹,三歲時被選爲祭品,活埋在了江底。”
蘇晚的血液幾乎凝固。
“每百年,楚家需要獻祭一名血脈純淨的童女,才能維持對龍脈的控制。”楚懷玉繼續說,“但到了我這一代,我沒有女兒。所以,我需要另一種方法——用四十七位亡者的怨氣,加上你的雙面三異繡技藝,編織一個足以替代百年獻祭的‘人工陣眼’。而你,蘇晚,就是那個陣眼的核心。”
所以從一開始,楚懷玉要的就不是她的技藝。
是要她成爲新的“祭品”。
倒計時00:00。
“時間到。”楚懷玉說,“刺針,或者看着陳默死。選吧。”
蘇晚深吸一口氣,然後,她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抬起了右手。
但不是刺向自己的穴位。
她抓住了懸浮在最上方的那根赤色針,然後——狠狠刺向按住她左手的那個潛水員的手腕!
潛水員吃痛鬆手。蘇晚掙脫左手,同時抓起橙色針,刺向另一個潛水員的面罩連接處。
面罩漏氣,潛水員慌忙上浮。
混亂中,蘇晚按照唐棠說的順序:赤、青、黃、白、黑、紫、橙,將七根針全部刺入了祭台的七個方位孔洞——那是原本用來固定銅錢陣基的位置。
針尖入孔的瞬間,寶石光芒大盛。
七道不同顏色的光束從針眼射出,在水中交織成一個復雜的立體圖案。圖案的中心,恰好是那四十七具白骨的位置。
銅錢開始劇烈震動。
“你在幹什麼?!”楚懷玉的驚怒聲從通訊器炸開。
“做我父親沒做完的事。”蘇晚盯着那些銅錢,看着它們一枚接一枚地從白骨胸腔中脫落,墜向江底。
每脫落一枚銅錢,就有一具白骨緩緩散架,化作白色的粉末,融入江水中。
像是終於得到了解脫。
“不!停下!”楚懷玉尖叫,“你會毀了一切!”
但已經來不及了。
北鬥七針的反向磁場完全啓動。祭台周圍的江水開始旋轉,形成一個巨大的漩渦。漩渦的中心產生了一股強大的吸力,將那些脫落的銅錢全部吸向江底深處——父親沉船的方向。
蘇晚感覺到自己的雙手傳來劇痛。七根針雖然刺在祭台上,但通過磁場與她雙手的穴位產生了連接。她能感覺到生命力正順着那無形的磁力線,一點點被抽離。
這就是代價。
她的視線開始模糊。恍惚中,她看到江底淤泥被漩渦卷開,露出了下面一口巨大的青銅棺。
棺蓋在磁場的震動下,裂開了一道縫隙。
一卷帛書從縫隙中飄出,在江水中緩緩展開。
帛書上,用朱砂寫着密密麻麻的古文。最上方是一行大字:
“楚氏鎮脈秘錄·祭女篇”
下方列出了七個名字,每個名字後面跟着生辰和祭日。最後一個名字是:楚蘭心,庚子年三月初三生,庚子年九月初九祭。
楚蘭心。楚懷玉的祖母。
原來楚家已經獻祭了七名童女。
而帛書的末尾,用血紅的字寫着:
“七祭之後,脈眼將醒。若欲續脈,需以‘雙面繡心’爲引,以‘北鬥七針’爲媒,以‘至親血脈’爲祭,方可成。”
雙面繡心——母親的絕技。
北鬥七針——外祖母的傳家寶。
至親血脈——蘇晚自己。
楚懷玉要的不是替代品,是要完成這個延續了百年的、完整的獻祭儀式!
蘇晚用最後的力氣,遊向那卷帛書。
但一只手比她更快。
楚懷玉親自下水了。她穿着特制的潛水服,動作迅捷如魚,一把抓住了帛書。
兩人在江底對峙。
楚懷玉通過面罩看着蘇晚,眼神復雜:有憤怒,有惋惜,還有一絲……敬佩。
“你比你父親更勇敢。”楚懷玉的聲音透過水流傳來,“但也更愚蠢。”
她舉起一把水下射魚槍,對準蘇晚。
“永別了,清音的女兒。”
扳機扣下。
箭矢射出。
但就在箭矢即將命中蘇晚的瞬間,一個身影從側面猛撲過來,擋在了她身前。
是周叔。
他不知何時也潛了下來,穿着陳舊的潛水裝備,動作卻異常靈活。
箭矢射中了他的右肩。血霧在水中綻開。
周叔悶哼一聲,但還是用左手死死抓住了楚懷玉的腳踝,將她拖向江底。
“蘇晚!拿帛書!走!”周叔在對講機裏嘶吼。
蘇晚咬牙,遊向那卷從楚懷玉手中脫落的帛書。
她抓住帛書的瞬間,感覺到江底的震動加劇了。
青銅棺的棺蓋完全打開,裏面那具穿着清末服飾的女童屍骨,在磁場的作用下緩緩坐起。空洞的眼眶,望向蘇晚的方向。
然後,屍骨張開嘴——沒有聲音,但蘇晚的腦海中,響起了一個稚嫩的女聲:
“姐姐……帶我……回家……”
蘇晚渾身一顫。
她看向那具屍骨,又看向手中帛書上的名字:楚蘭心。
蘭心。
母親枕套上那個殘缺的女書圖案。
難道……
“蘇晚!快走!”唐棠的聲音在頭盔裏尖叫,“江底結構不穩,要塌了!”
蘇晚最後看了一眼那具屍骨,然後緊緊抱住帛書,全力向上遊去。
身後,周叔和楚懷玉還在纏鬥。青銅棺緩緩沉入更深的地縫。四十七具白骨的粉末,像星辰般在江水中飄散。
當她沖破水面的那一刻,朝陽正從江面升起。
金色的陽光刺破晨霧,照亮了她懷中那卷浸溼的帛書,也照亮了她鮮血淋漓的雙手。
唐棠在快艇上將她拉上來,看到她雙手的瞬間,眼淚奪眶而出。
蘇晚的雙手手掌上,有七個清晰的血點——那是北鬥七針通過磁場留下的永久傷痕。她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顫抖,像趙姨那樣。
“你的手……”唐棠哽咽。
“沒事。”蘇晚低頭看着帛書,聲音沙啞,“先救周叔。”
她回頭望向江面。
周叔浮上來了,肩上插着箭矢,但還活着。楚懷玉不見了蹤影。
而江心處,那個巨大的旋渦正在緩緩平息。
旋渦中心,有什麼東西在陽光下反射着金光。
是一枚銅錢。
最後一枚銅錢。
銅錢背面刻着的名字是:蘇文淵,戊申年五月初五生,甲戌年六月十七卒。
父親的名字。
父親也被做成了銅錢陣的一部分。
蘇晚握着那枚銅錢,看着江面,一動不動。
直到唐棠輕輕抱住她顫抖的肩膀。
“晚晚……”唐棠說,“陳默的手術成功了。他醒了。”
蘇晚緩緩轉頭。
唐棠將手機屏幕轉向她:病房監控畫面裏,陳默睜着眼睛,雖然虛弱,但確實醒了。他的嘴唇在動,像是在說什麼。
護士俯身去聽,然後驚訝地抬頭,對着攝像頭說:“他說……‘晚晚,跑。’”
跑?
爲什麼要跑?
蘇晚還沒反應過來,快艇的無線電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男聲:
“江州警方請注意,現通緝在逃文物破壞嫌疑人蘇晚。該嫌疑人涉嫌非法打撈、破壞水下文物、故意傷害他人。如有發現,請立即逮捕。”
通緝令。
楚懷玉的反擊,開始了。
蘇晚看着自己顫抖的雙手,看着懷中浸血的帛書,看着江面上漸漸消散的漩渦。
然後,她笑了。
笑得很輕,很冷。
“唐棠。”她說,“幫我做兩件事。”
“第一,把帛書的內容掃描上傳,全網公開。”
“第二,幫我聯系省紀委——用陳默之前留下的那個加密渠道。”
“我要實名舉報楚懷玉及其家族,涉嫌謀殺、盜墓、破壞國家地質結構,以及……延續百年的活人獻祭。”
朝陽完全升起。
江面上波光粼粼,像無數金色的眼睛。
蘇晚握緊那枚刻着父親名字的銅錢,輕聲說:
“爸,這一次,我們不會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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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選擇題】
蘇晚選擇毀陣解救亡魂而犧牲自己的雙手,這種做法是否值得?
A. 值得,守護正義與亡魂安寧比個人職業生涯更重要。
B. 不值得,應該先保全自己,再尋找其他破陣方法。
【彩蛋問答】
北鬥七針的“赤、青、黃、白、黑、紫、橙”七色,在中國傳統色彩體系中分別對應哪七種玉石?
(答案:赤-瑪瑙,青-青金石,黃-蜜蠟,白-白玉,黑-墨玉,紫-紫水晶,橙-琥珀)
【碎片信息收集】
青銅棺中的女童屍骨對蘇晚說“帶我回家”,且後續DNA檢測顯示與蘇晚有血緣關系。思考:蘇晚的母親沈清音,與楚家到底是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