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情況跟昨晚完全反過來，周裏京穿着不合身的睡衣靠着床頭，手裏拿着她放在床頭櫃上的書籍翻閱。
耳裏水聲停，她出來。
原本熟悉空間被‘陌生人’闖入，大床在他修長身型下襯托得狹窄，燈光像是被劇組調過的，盡顯柔和曖昧。
他貼心地打開被子，眼神示意她過去。
周裏京身上穿着江妄的睡衣，袖子短了截，他四肢修長，腰身精瘦，活像個人形建模。
目光掠過他的臉背對坐下，又開始思忖，這男人應該很上鏡吧。
書放下的聲音，二人躺在床上，床頭燈未關。
“既然你給我擬定了考核期，那我們是不是也要相應地遵守遊戲規則。”他聲音低磁好聽，在室內徐徐流淌。
緩慢轉過頭，她迎上對面幽深的目光：“什麼規則？”
她就知道他來肯定有話說。
“譬如不分房睡，走哪兒，幹了什麼，要不要回家吃晚飯，擁抱，性生活。”他一口氣說完。
前面都沒問題，直到他直白地說出最後一項。
空間靜謐，她心腔不受控制鼓動，雙手攥着被子邊沿，聲音輕不可聞：“我想怎麼也得有個過程。”
她們兩天做完了別人幾年做的事，結婚、同床共枕…
速度已堪比火箭了。
“可以。”他音調不疾不徐，“但作爲你的丈夫，你總不能冷着我。”
江映西：……
這話說的，讓人誤以爲，他是新婚之夜過後被妻子打入冷宮的怨夫。
不過話說回來，兩人都血氣方剛，她又不是沒有欲望，自然明白成年人之間有些東西是瓜熟蒂落的。
遲遲未聽其聲，他說：“我給你時間，但你總不能把我完全排斥在外。”
不愧是體制內的大領導，字句有理有據地攻破人心。
“所以…”江映西問。
“牽手，親吻，從這些小事開始。”
被子下有動靜，他手掌穿過她的腰，巧妙一勾，人已入懷。
她睜大眼睛，輕薄的臉皮溢出紅色，愈演愈烈。
周裏京撐長身體，啪一聲，床頭燈熄滅，整個房間暗下來，還好，他沒一直盯着她局促的臉。
二人嚴絲合縫，後腰手掌力道強勢，絕無商量餘地。
清冽香撲鼻，她哪裏還有什麼睡意。
周裏京感受到懷中身體始終繃直，後背輕輕拍着，輕言細語：“要是不習慣，我就陪你住一段時間昆侖院？”
總之，方法總比困難多。
還沒開始，逃避在先，婚約如何維持？
伴隨輕拍，身體終於鬆懈下來，或許跟在自家也有關系，一切都合理起來。
暖氣供應足，居然有點熱了。
她抬頭，而他卻剛好垂下頭來，鼻息盡混，安全線在今晚反復被人闖進，甚至踏碎。
“太緊了。”她說。
周裏京對着黑夜挑眉，躺着沒抱過人，一時間沒掌握好力道。
手臂力量放鬆，時間在流逝間沾染困意。
一夜好眠。
她醒來盯着空蕩蕩的枕頭，昨晚一切似乎都是夢境。
……
出發去湘城之前，她給周裏京信息告知此事，那頭說遇到任何問題盡管告知。
上飛機前半段時間助理衛溪在跟她對訪談流程，雖然只有九十分鍾，但主持人覆蓋的問題很全，涉及到創作，立意，以及些非她回答不可的問題。
但其中涉及到一些敏感的話題都會刪掉，今時不同往日，盡量不要說錯話引火燒身。
起得早，後半程她抓緊時間補覺。
落地湘城正值豔陽高照，南方沒有北方直給的寒冷，溫度宜人。
手機進來消息，周裏京問她是否安全抵達。
江映西放慢腳步，與衆人拉開段距離，這才點開對話框回應。
一件灰色大衣，一條牛仔褲，一雙馬丁靴，頭發柔順鋪與兩側，未施粉黛面容白皙。當真可惜沒去演戲，這張臉，老天爺賞飯吃的上鏡。
那時還小，才五歲，某個知名導演在京城拍戲需要個小女娃出演幾個重要鏡頭，江映西長得水嫩，眼睛直透出一股靈氣，江木占帶去現場讓孫女過過戲癮，沒想到被一眼相中。
話說拍下來很順，導演直誇這小孩兒靈，結果到了一場吃飯的戲，遲遲不能過關，原因是她饞桌上的雞腿，想吃，後來終於放入嘴裏還膈牙，她對鏡頭大哭特哭，一直說雞腿兒是假的，再也不要演戲了，是假的。
導演哭笑不得，後期只用了她大哭的片段，沒剪進來聲音。
一衆人到下榻的酒店安置好，稍作休息，晚上七點接受采訪。
從助理口中得知，李子歸的劇組也在接受本台訪問，時間比她們早一些，在下午段。
手機進來消息，她備注的‘子歸哥’。
【晚上一起吃個飯？】
人家好歹作爲兄長，一路走來幫襯很多，說起來，她該請他吃個飯才對。
江映西回復好，並讓衛溪提前打點飯店。
工作人員通知妝造時間，袁瓚來到門口等她一起去訪談大樓，一路上居然很多人主動跟她打招呼，熱情叫她江導，還問可不可以合照。
這些舉動都被助理以沒化妝爲由拒絕了，雖然她不是女明星，不需要太過注意形象，但時間不等人，拍起來沒完沒了，影響工作，是忌諱。特別是江導的劇組，時間觀念很強，既不能空開機等不到人，也不能讓別人等。
所以她的劇組裏沒有矯情大腕兒，沒有少爺公主病的活神仙，更沒有臨近通告還請假的人，天塌下來，也請死到鏡頭前面。
江導倒也不是絲毫不通情達理，但排除萬難工作在先，真有事，提前打報告，她看中的不是咖位，是工作態度。
所以一旦開機，全劇組的人都提心吊膽，江導年輕，就不把自己當人，用一台‘全自動機器’作爲比較也不爲過。她太精益求精，導致剪輯師阿萊曾一度患上‘精神病’，一種見到她就知道今晚只能睡棚裏的病。
這次頸部受傷，道具組以爲以江導的性子，他們絕對要被開了，可只是罰了錢，給予警告。下次再犯，要是傷到演員，那就不是三言兩語輕飄飄能過的。
雖說她中途半隱，但江映西是個極其念舊的人，用順了的人也不會輕易換，磨合不易，打造一支優秀的團隊也絕非易事。
頭號功臣毋庸置疑是袁瓚，沒有他就沒有如今的江山如畫，《逆時針證言》也不會這麼順利出現在大家面前。
主持人進化妝室提前寒暄，一眼盯到江映西，呼吸凝滯三秒。
大波浪，小黑裙，紅色高跟鞋，江映西粲然一笑，不刻意扭捏，不過分張揚，美得好自然的女性，周身氣場從容，不矜不盈，不蔓不枝。
主持人提前進來熟悉，爲的是等會兒訪談大家都能放開些。
整個訪談過程特別鬆弛，通過交流，江映西能感覺到主持人是個情商很高、並且遊刃有餘的老手，言語不尖銳，每個問題都有質量，環環相扣。
看來她也做過很多功課，導演曾經拍過的電影都有聊到，其中她問爲什麼中途停了這麼久沒拍，是否想過退圈之類的問題。
江映西笑着巧妙回應，理由是養精蓄銳，畢竟曾經她年少輕狂，初生牛犢不怕虎。
當然她身上一直有個標籤，“天賦型導演”，這從她第一部短片開始便伴隨至今，如今新電影又取得好成績，似乎真印了‘天賦’一說。
“謝謝大家對我的褒獎。”江映西沒着急否決，因爲標籤是別人賦予的，撕去這一個就有下一個，太看中就會受其牽制，還是平常心一些好，畢竟在電影行業，沒有哪個導演能保證票房長青，腳踏實地做好自己，勝過千言。
主持人：“幫影迷們問一下，接下來還能看到《證言2》嗎？”
江映西未將話說滿，理由是等江山如畫全體員工補充能量，或許有機會。
側面反映出大家爲了這部電影，都掉了一層皮。
主持人：“那後期電影會偏向哪個主題呢？”
“下個方向應該是輕鬆休閒類別的，帶影迷們去旅遊。”
“期待感拉滿，已經迫不及待想看江導鏡頭下美麗的景色了。”主持人鬆弛過度話題，又問其他人。
邊希通過這部電影又一次證明自己演技，年後粉絲暴漲，代言也接到手軟，經紀人打電話給袁瓚，特意表達了感激，還說一定要將敬意傳達給江導，感謝她將自己藝人拍得如此出色。
好的導演遇到好的演員，本就是相互成就的。
談話愉快，時間很快結束，江映西跟邊希說了幾句話便趕赴下一個約會，自從上次二人被掛上熱搜，江映西在刻意避嫌，人家演員靠人設吃飯，不能給別人找麻煩。
邊希望着她背影遲遲未收視線，直到她消失在長廊盡頭。
江映西裹着大衣，腿從商務車邁下來，高跟鞋平底拔起小腿線條，纖長、勻稱。
從名利場直接過來，她還未卸去妝容。
隨着步子邁動，周圍直接打量視線愈多，進電梯，與世隔絕。
衛溪暗思，導演顏值太高何解？
走到哪裏都有視線追隨，她是不是得去跟藝人身邊的助理學幾招，出門準備好口罩帽子？或者撐把黑傘？
袁主任特意囑咐過，江導的隱私、行程，以及曝光都要嚴格杜絕，她不適合暴露在大衆面前。
李子歸已到多時，他一身材質考究的合身西服將人襯得挺拔軒昂，頭發打理在後露出張卓越的臉。這男人臉上絲毫看不出年紀。
“子歸哥。”江映西推門而入。
李子歸放下書籍，示意侍應生上菜。
衛溪盯了眼李子歸，撲面而來的叔氣勢不可擋，溫潤，謙和，又鬆風霽月，二人站在一起，外貌出奇適配。
給自家導演使了個眼色，把空間留給二人敘舊。江映西明白，她是囑咐她少喝酒，江老爺子下的死命令，出門少沾酒，這是規矩。
“我記得小滿能吃辣。”
江映西點頭：“我沒問題。”
來湘城，自然無辣不歡。
二人有一搭沒一搭閒聊，多是些口水話，要不就是專業問題，李子歸眼底笑意難掩，曾經跟在唯見身邊的女娃娃轉眼就長大了。
想當初她面容青澀，在他身邊甜甜地叫他子歸哥哥。唯見帶她來探班，全劇組的人都知道李導不好接近，唯獨江映西死乞白賴跟他一起坐在監視器面前，沒完沒了地問問題。
起初，他出於對好友妹妹心態，禮貌回應，後來次數多了，也對這個妹妹多了幾分耐心。
“不打算休息段時間？”他出於關心詢問。
江映西玩笑道：“我扛造。”
正值花一樣的年紀，滿腔熱情顯露，羨煞旁人。
她迎上他睇視過來的目光，莫名又想起閔箏先前說的話，於是笑容暗收三分。
喜歡她？不會吧。
他應該就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愛屋及烏而已。
如果真喜歡，那她怎麼毫無察覺呢？難道自己真是個榆木腦袋，絲毫沒點眼力見兒嗎？
再次迎上他的眼，裏面有些熟悉的東西，好像最近在周裏京眼裏見過。
猛地移開目光，暗自消化，可說什麼來什麼，周裏京電話進來。
屏幕上是一串數字，她能記住尾號。
李子歸沖手機抬抬下巴，示意她接。
心理效應，她略有些不自然接起。
周裏京語調透過聽筒也有些疲憊：“忙完了？”
“才忙完，正在吃飯。”
李子歸垂眸聆聽。
那頭又道：“明晚幾點飛機，我讓人來接你，回香山府？還是昆侖院？”
聽這意思，她回哪裏他就回哪裏。
東西都收拾好了，再說讓周裏京跟爺爺一起住，總歸不好，還是回香山府。
侍應生進門上菜，李子歸輕聲開口詢問事宜，這有耐心又低沉的語調似有若無地傳進聽筒裏。
周裏京後背輕靠座椅，手指緩點透明玻璃桌面，面色沉冷，又問：“還順利？”
“挺順利的。”她有問有答，簡單幾句後掛斷電話。
周裏京將手機隨意撂到桌上，手指揉着眉骨。
門被叩響，宋秩進來：“先生，您該下班了。”
男人臉上無波，可宋秘書卻聞到股不可名狀得壓抑，難道今天開會說的方案不合領導心意？
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宋秩斟酌開口：“先生，是否再約一次孟司長商討事宜？”
周裏京起身，勾上大衣掛在臂彎，言簡意賅：“不必。”
二人一前一後，走專用電梯到停車場，一路上宋秩都在復盤今日開會每個環節事宜，到底是哪個方案讓先生憂心。
疑惑直達次日清晨。
娛樂頭條上登頂話題詞條：
#導演圈有才有顏的兩個人 李子歸 江映西#
畫面中二人出現在酒店華麗的大堂，女人風情萬種，男人氣定神閒，畫面養眼。
評論區打開更是‘磕’倒一片，兩人有品味，又有顏值，按頭磕的勢頭。
「江導跟誰站一起都有故事，兩位同框，言情劇本請遞過來」
「不，江導還是跟希希比較般配。」
「我心中最有腔調的兩位導演合體，電影圈有救了～」
總之，話題討論度不減，更何況兩位導演都有大熱劇在播。
「這不會是官宣吧，（吃瓜）」
自家太太最近風頭正盛，外加自帶熱搜體質，一點風吹草動便火勢燎原。
宋秩瞄一眼後視鏡，男人正在翻閱手機，下頜比以往繃得緊些。
看來，昨晚那股無厘頭的情緒，來自太太。
氣氛降至冰點，比窗外倒春寒還冷。
良久，後排有聲。
“晚些時候，你親自去接太太。”
宋秩一秒會意，說了聲好。
並在有限時間內，快速整理了一份資料送到周裏京辦公桌上，頁面上顯示：導演李子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