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江公子”成了晉王府的常客,練武場就成了江悅的第二個家。
每日清晨,她都得跟着蕭聞來這裏,先跑個十圈熱身,再扎半個時辰的馬步。
蕭近宸偶爾會出現在場邊,負手而立,像個監工。
大多數時候,他只是看着,並不言語。但那道沉甸甸的視線落在身上,比任何呵斥都管用。
有時,他也會親自下場指點一兩招。
比如此刻,江悅正練習揮刀。
那把刀對她來說還是太重,她憋着一口氣,使出吃奶的勁兒,勉強將刀掄過頭頂。
可力氣一泄,手腕一軟,刀便脫了手。
沉重的刀身在空中翻了個個兒,刀背不偏不倚,竟是朝着她自己的面門彈了回來!
江悅嚇得腦子一片空白,連躲閃都忘了。
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玄色的身影疾掠而至。
江悅只覺腰間一緊,整個人被一股大力帶得向後倒去,落入一個堅實而微涼的懷抱。
“哐當!”
長刀落地,砸在青石板上,發出一聲刺耳的巨響。
江悅驚魂未定,大口喘着氣,鼻端全是那人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氣。
她被蕭近宸緊緊攥着手腕,整個後背都貼在他的胸膛上。
他的手掌寬大溫熱,握得很緊,力道大得仿佛要將她的骨頭捏碎。
蕭近宸自己也愣住了。
掌心下,那截手腕纖細得仿佛一折就斷,皮膚細膩,溫度滾燙。
他下意識地將人帶開,整個過程一氣呵成,完全是身體的本能反應。直到此刻,他才意識到,自己不僅碰了“他”,還把人整個攬在了懷裏。
沒有想象中的惡心與排斥。
只有那股奇異的觸感,和懷中人身上淡淡的、混着汗水的女兒香。
他觸電般地鬆開手,猛地後退一步,背過身去,聲音冷硬得像是淬了冰。
“專心些。”
江悅揉着自己發紅的手腕,偷偷瞥了一眼。只看到他緊繃的背影,和那微微泛紅的耳根。
她自己的心,也跳得跟擂鼓似的,咚咚作響。
“江兄!你沒事吧!”
蕭聞咋咋呼呼地沖了過來,滿臉擔憂地圍着她打轉。
“嚇死我了!皇叔,你好厲害啊!”他扭頭,滿眼崇拜地看着蕭近宸。
他這一打岔,方才那點微妙的氣氛,頓時煙消雲散。
蕭近宸沒有理會他,只是冷冷地丟下一句“蠢笨不堪”,便轉身大步離去,背影裏透着一股說不清的狼狽。
江悅看着他的背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剛才那股滾燙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皮膚上。
她正出神,蕭聞的大臉又湊了過來,一臉慶幸。
“還好皇叔在,不然江兄你這張俊臉可就破相了!”
江悅回過神,沒好氣地推開他。
“行了,死不了。”
她活動了一下手腕,心跳還是很快。
誰能想到,寫出一沓春宮文的大根公子,竟是一個連男人手都沒牽過的小姑娘。
-
一個時辰後。
蕭近宸以“考校學問”爲由,命人將江悅傳喚到了書房。
一旁,江澈正埋首於一堆公文卷宗裏,連頭都未抬一下,顯然已對晉王府的事務相當熟稔。
練武場上出的那一身臭汗,讓江悅口幹舌燥得厲害,喉嚨裏像是着了火。
書案上,一只青瓷茶盞正巧放在江悅手邊,裏面盛着清亮的茶水。
她也顧不上什麼禮數了,端起來就咕咚咕咚灌了下去。
清涼的茶水順着喉管滑入腹中,澆滅了那股燥火,舒服得她長長舒了口氣。
坐在主位上的蕭近宸,手指在書案上輕輕敲擊的動作停頓了一下。
那只茶盞,是他專用的。
他平日裏最厭惡旁人碰他的東西,可眼瞅着“江公子”毫不客氣地用了他的杯子,他腦子裏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居然是擔心對方會不會嫌棄自己用過。
這念頭讓他自己都覺得荒謬。
江悅可沒想那麼多,她痛快地喝了大半杯,還用手背隨意地抹了抹嘴角,一副不拘小節的江湖兒郎做派。
她身上還穿着練武時的短打男裝,一番劇烈跑動下來,那用來束縛胸口的布條勒得有些緊,隨着她急促的呼吸微微起伏。
汗水浸溼了鬢角幾縷碎發,貼在泛着紅暈的臉頰上,連眼睛都像被汗水沾得濡溼,平添了幾分嬌美的氣息。
蕭近宸不經意間瞥了一眼,心頭卻沒來由地一跳。
這副模樣……怎麼和話本裏那個膽大包天,把他氣得半死的小逃妻形象,隱隱約約重合了起來?
他被自己的聯想嚇了一跳,連忙移開視線,隨手從案幾上抄起一本書,裝作審閱的樣子,以此掩飾自己瞬間的失態。
可當他看清書封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他拿起來的,竟然是那本被他藏起來的,大根公子的“巨著”!
那該死的粉色封皮,燙着幾個搔首弄姿的燙金大字,簡直是在嘲諷他。
更要命的是,書頁不知何時被他自己翻開過,正停在某一頁。
上面用露骨又詳盡的筆墨,描繪着“精王爺”與那“小逃妻”在床笫之間的私密互動。
什麼【精王妃坐在王爺身上,玉臂輕舒,拽着他的指頭一同繞至身後,解開自己的粉色肚兜……】,
什麼【纖纖玉指在他胸膛畫着圈,呵氣如蘭地貼在他耳邊,嬌聲軟語:王爺,天又黑了哦……”】
蕭近宸的腦子“嗡”的一聲,仿佛被重錘敲擊。
這些荒唐的字句,配上他剛剛看到的那張汗溼微紅的臉……畫面感一下子就有了。
他的臉瞬間白了。
這書他不是明明鎖進最底下的抽屜了嗎?怎麼會跑到桌面上來?
“王爺,您看什麼書呢,臉色這麼難看?”
江悅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湊過身子,探頭探腦地想瞧個究竟。
“讓我也看看。”
一股淡淡的、混合着汗水與少女體香的氣息,猝不及防地鑽入蕭近宸的鼻腔。
這味道並不難聞,甚至有些特別,讓人忍不住深嗅。
蕭近宸的大腦有那麼一瞬停止了運轉。
“立正!”他低喝一聲,脫口而出就是軍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