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林知夏洗完澡出來，頭發還溼着，隨手用毛巾挽在頭頂。
手機放在床頭櫃上，一直在有節奏地震動。
她以爲又是私信涌入，伸手解鎖一看，發現是平台後台發來的系統通知。
【恭喜，您的直播間收到一筆大額禮物
建議您開通“創作者收益統計”功能】
下面是一串具體金額數字。
江芊芊湊過來，看了一眼，倒吸一口涼氣：“是誰這麼有眼光？”
“匿名用戶。”林知夏點開禮物詳情，看見那行備注【C風資本匿名用戶】，愣了一下，“C風資本？”
“聽着就一股投資圈味兒。”江芊芊說，“不會是哪個基金經理看上你了吧？”
“別亂說。”林知夏瞪她。
但她心裏卻也掠過一絲奇怪的感覺。
不是那種“哇，金主爸爸來了”的興奮，而是一種更安靜的情緒——
有人在她剛剛頂着罵聲，把那幾筆賬講完之後，選擇用實際的錢，投了一票。
這票投給的不是“被離婚的可憐前妻”這張標籤，而是她講的東西。
“你要不要發個感謝？”江芊芊問。
“感謝誰？”林知夏反問，“匿名用戶嗎？”
“那倒也是。”江芊芊撓撓頭，“那這筆錢……”
“這筆錢記在本子上。”林知夏說，“寫在‘前妻財務教室啓動資金’那一欄。”
她拿起本子，把之前寫過的【資產負債表】翻出來，在“資產”那頁鄭重其事地添上一行——
【直播收入：XXXX（待稅後計算）】
“第一次靠這件事賺到的錢，不管多少，我都要記下來。”她說。
“以後直播再教別人算賬的時候，也要告訴她們——任何一筆收入，都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
“這筆錢，是我在民政局那天，把自己撕開給所有人看之後，才有資格賺到的。”
她合上本子，這才點開平台私信。
平台官方賬號發來了一封措辭很正式的邀請。
【林女士您好：
我們注意到您的內容在平台上引發了大量討論和積極反饋，尤其在女性用戶群體中具有顯著影響力。
我們誠摯邀請您成爲平台籤約創作者，並爲您提供以下基礎支持：
· 固定直播推薦位
· 專屬運營對接人
· 內容安全與法律諮詢支持（特別是在婚姻、財產話題上）
如果您有興趣，我們希望安排一次線上溝通，詳細了解您的規劃與需求。】
下面附了一個運營負責人的微信。
“這封信寫得還算誠懇。”江芊芊評價，“至少沒有一上來就說‘我們幫你做爆款，你負責出臉’那種垃圾話。”
“平台看的是數據。”林知夏說，“但我現在要看的是，籤約之後，我會不會失去內容自主權。”
她沒有立刻去加對方微信。
而是先翻到本子的一張新頁，寫了個醒目的標題——
【籤約前要問清楚的問題】
“第一條，內容刪改權限在誰手裏。”
“第二條，廣告和合作選擇權。”
“第三條，數據透明度——粉絲畫像、互動數據、收益賬單。”
寫着寫着，她下筆越來越快，很自然地把當年做盡調時的那套思路搬了過來。
“你這是把平台當項目做風險排查。”江芊芊看着她寫滿一頁，忍不住感嘆。
“本來就是雙向選擇。”林知夏說，“平台可以給我流量，我也在給平台內容。”
“我現在最不能做的一件事，就是把自己剛剛拿回來的東西，再一次打包丟出去。”
她說完，才拿起手機，把那個運營負責人的微信加了上去。
很快，對方通過了。
頭像是個笑容職業的女生，備注是「阿星-XX平台女性內容運營」。
【阿星：知夏老師，終於加到你！】
【剛剛一看你通過了，我同事在旁邊還跟我擊掌】
對方的語氣熱情但不油膩，先簡單表達了欣賞，又提議第二天找個時間視頻聊一聊。
林知夏看了看日歷。
【林知夏：明天下午兩點吧。我想提前把自己的一些想法整理好。】
【阿星：太好了！那我這邊也準備一下。明天會有我和一個法務同事一起參加，主要是幫你看一下內容風險，順便聊聊籤約模式。】
結束聊天後，江芊芊立刻撲過來：“我要旁聽！”
“你下午不上班？”林知夏失笑。
“我可以請假。”江芊芊理直氣壯，“我可是見證你重生的人。”
“再說了，我要在旁邊聽着，幫你看看對方是不是想忽悠你。”
“我以前跟很多 MCN 打過交道，誰是好人，誰是坑，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林知夏被她逗笑了。
“行。”她點頭，“那明天你坐在旁邊當我的‘外腦’。”
那一晚，她格外認真地做了一件事。
不是刷評論，也不是琢磨下一條視頻要怎麼拍。
而是給自己寫了一份“合作底線清單”。
她在新的一頁上寫下標題——
【合作底線】
一條一條列下來：
【不賣劣質產品，不帶任何理財盤】
【不接與賭博、套路貸、PUA 相關廣告】
【不爲了流量而講違心、傷人的情感建議】
【在所有內容合作上，保留“一票否決權”】
寫完，她在紙的最底下，加了一行小字——
【如果哪一天，爲了賺錢，我開始主動忽略這些底線——請未來的我，把這張紙翻出來，提醒自己。】
關燈之前，她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忽然意識到一件事。
以前，她的人生軌跡，是被別人的計劃推着走的。
選什麼專業，進什麼公司，什麼時候結婚，什麼時候生孩子。
她偶爾反抗，更多時候，只是在既定的軌道上稍微偏一點方向。
現在，她第一次，在一張白紙上，寫下了一份屬於自己的“商業計劃書”。
項目名字可以曖昧又好笑——
【項目名稱：全網最會賺錢的前妻】
創始人：林知夏。
她的目標不是上市，也不是暴富。
而是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給自己，和一群在屏幕那頭握着手機的姑娘，搭一張不那麼容易被人掀翻的安全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