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獸苑的日子,對陳大虎而言,可謂如魚得水。
與淨房的惡臭、藥田的辛勞、柴房的沉重相比,這裏簡直是雜役的天堂。空氣清新,靈氣盎然,連那些靈獸的糞便,似乎都比雜役處的茅廁味道好聞些。
他憑借着他爹塞給張吉和靈獸苑管事的那點好處,以及自己那套無師自通的溜須拍馬功夫,很快就在靈獸苑站穩了腳跟。管事給他分配的活兒是喂養幾頭性情相對溫順的“卷毛羊”和負責一片區域的清潔,這比清理凶猛靈獸的獸欄或者搬運沉重的飼料要輕鬆安全得多。
更讓他驚喜的是,在這裏,他偶爾能撈到一點意想不到的“油水”。
那些外門乃至內門的弟子,喂養自己的靈獸時往往大手大腳,時常會有一些靈獸吃剩的、沾染了微弱靈氣的果核、啃了一半的靈草根莖、或是些許肉屑被隨意丟棄。這些“殘羹冷炙”對正式弟子來說毫無價值,但對陳大虎這樣的雜役,卻是難得的滋補品。
他先是小心翼翼地撿拾,後來膽子漸大,有時甚至會趁監管弟子不注意,偷偷將分配給靈獸的、品質最次等的靈谷抓一小把藏起來。他將這些東西偷偷帶回丙字柒號房,在夜深人靜時悄悄服用。
雖然量少質劣,但日積月累,加上他本身具備四靈根,雖駁雜但總算能引氣入體,他的修爲竟真的有了些許增長。氣力變大了一些,身體也感覺輕快了些許,丹田內那縷微弱的氣息也似乎壯大了那麼一絲。
這種感覺美妙極了,讓他飄飄然,仿佛自己真的成了修仙奇才。
相比之下,他看向同屋另外三人的目光,就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優越感和鄙夷。
石猴?整天在土裏刨食,身上一股藥渣味,瘦得像猴幹,能有什麼出息? 王鐵柱?劈柴劈得都快變成木頭了,空有一身傻力氣,蠢笨如豬! 陳鋒?更是笑話!五行僞靈根,還在淨房幹那種污穢勾當,簡直臭不可聞,這輩子注定是爛泥裏的蛆蟲!
而他陳大虎,才是天命所歸!雖然起步低了點,但憑他的“聰明才智”和“過人機緣”,遲早能一飛沖天!
這種心態的膨脹,直接體現在了他的行爲上。他不再滿足於偷偷摸摸的炫耀,開始變得明目張膽。
首先是在飯堂。他不再僅僅是自己插隊,而是開始公然搶奪王鐵柱和石猴碗裏的食物。雜役處的夥食本就粗糙寡量, 這些食物本來就只能勉強支撐他們熬過繁重的體力活。
“哼,劈柴的廢物,吃這麼多也是浪費!”他往往會一把奪過王鐵柱碗裏那塊最大的黑面饃,毫不客氣地塞進自己嘴裏。王鐵柱氣得臉色通紅,拳頭捏得咯咯響,但想到對方的修爲和可能的報復,往往只能忍氣吞聲。
對石猴,他則更顯刻薄:“看你瘦得跟鬼似的,吃了也是白吃,省下來給爺補補身子!”說着便搶走他的菜湯或是幾根鹹菜。
對於陳鋒,他起初還顧忌那股洗刷不掉的淡淡異味,只限於言語羞辱。但後來發現陳鋒總是沉默以對,便也漸漸放肆起來,有時甚至會故意撞翻陳鋒的飯碗,看着那粗糙的飯食混入泥土,然後哈哈大笑。
陳鋒通常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默默撿起碗,擦幹淨,再去重新打飯。這種沉默的對抗,反而讓陳大虎覺得一拳打在棉花上,更加不爽。
其次是在日常生活中。他開始以丙字柒號房的“老大”自居,指使石猴和王鐵柱給他打洗腳水、鋪床疊被。晚上睡覺,他故意把呼嚕打得震天響,卻反而埋怨石猴翻身吵到他。他還會故意將清理獸欄時沾上的污穢毛發抖落在通鋪上,弄得臭氣熏天。
石猴和王鐵柱敢怒不敢言,只能盡量躲着他。陳鋒則依舊沉默,但眼神裏的冷意,卻一日盛過一日。
這一日,陳大虎感覺自己丹田內那縷氣息異常活躍,似乎到了突破的臨界點。他心中狂喜,特意找了個僻靜角落,將近日積攢的所有“好東西”——幾顆發蔫的靈果核、一小撮受潮的靈谷、甚至還有不知從哪只靈獸身上蹭掉的幾根帶着毛囊的毛發——一股腦地吞服下去。
一股雜亂但確實存在的靈氣流在他體內炸開!他趕緊按照那粗淺的基礎功法引導沖擊關口。
過程並不順暢,四靈根的弊端顯現無疑,靈氣雜亂沖撞,疼得他齜牙咧嘴。但憑借着一股狠勁和那點雜碎資源的堆積,他終於勉強沖破了那道薄弱的屏障!
練氣二層!
雖然只是修仙路上微不足道的一小步,但對他而言,卻是天塹般的跨越!他感覺自己的力量又增大了不少,五感也敏銳了一些,更重要的是,一種“我已非凡人”的優越感極度膨脹!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炫耀,想要踐踏那些比他更不堪的人,來襯托自己的“強大”。
晚上回到丙字柒號房,他故意運轉那微薄的靈力,使得周身氣息微微鼓蕩(雖然極其微弱,但在凡人看來已是不凡),趾高氣揚地宣布:“老子突破了!練氣二層!以後你們這些廢物,都給老子放聰明點!”
石猴和王鐵柱面面相覷,眼中閃過一絲震驚和黯然。同樣是雜役,對方卻已先行一步,這種差距讓人絕望。
陳鋒擦拭身體的動作頓了頓,抬眼看了陳大虎一下,眼神古井無波,隨即又低下頭,繼續自己的事情。這種無視的態度徹底激怒了陳大虎。
“陳鋒!你那是什麼眼神?”陳大虎一步跨到陳鋒面前,幾乎是指着他的鼻子,“老子現在是練氣二層的修士了!你一個五行僞靈根的臭掏糞的,還敢不服氣?”
濃烈的口臭和靈獸苑帶來的腥臊氣撲面而來。
陳鋒緩緩直起身,看着眼前這張因得意而扭曲的臉,平靜地開口:“說完了?說完了讓開,你擋着我收拾東西了。”
輕描淡寫,仿佛對方只是在無能狂吠。
陳大虎氣得臉都綠了,他預想中的恐懼、奉承、巴結一樣都沒有出現!他猛地抬手,就想給陳鋒一個耳光!
但手抬到一半,他對上陳鋒那雙眼睛。那雙眼睛依舊平靜,但平靜之下,卻仿佛藏着某種冰冷的、野獸般的東西,讓他心裏莫名一寒。他又想起那天在飯堂,陳鋒硬接他一拳一步未退的樣子。
這廢物……好像有點邪門……
最終,他悻悻地放下了手,色厲內荏地罵道:“哼!髒東西!打你還髒了老子的手!你給老子等着!遲早有你好看!”
他轉身又去尋石猴和王鐵柱的晦氣,將突破的喜悅和在對陳鋒那裏受挫的怒氣,全都發泄在了這兩個更軟弱的同伴身上。
丙字柒號房內的氣氛,因陳大虎的突破和日益猖狂,變得更加壓抑和緊張。無形的裂痕在不斷加深,沖突的火苗,已悄然埋下,只待一個合適的時機,便會猛烈爆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