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療室彌漫着草藥和消毒水的混合氣味。
林洛躺在白色的病床上，左臂被夾板固定，身上多處傷口塗抹着淡綠色的治療藥膏。學院的治療師——一位戴着眼鏡的中年女性——正在檢查他的傷勢。
“臂骨骨折，三根肋骨骨裂，多處軟組織挫傷。”治療師語氣平靜，“你的自愈能力很強，加上星辰詠者的初步治療，三天能下床，一周基本恢復。但要完全康復，至少需要十天。”
“三天後有大比後續賽程。”林洛說。
治療師推了推眼鏡：“你可以棄權。”
“不行。”
治療師看了他一眼，沒再勸，轉身調配藥劑：“每小時喝一次這個，加速骨骼愈合。另外，你的天賦很特殊，身體在戰鬥中承受了遠超負荷的傷害，卻沒有崩潰。建議你去做一次全面檢查，可能有些隱性損傷。”
林洛接過藥劑瓶。墨綠色的液體，氣味刺鼻。
他一口喝完，苦澀的味道從喉嚨蔓延到胃裏。
門開了，林曉端着餐盤進來，眼睛還紅紅的。
“哥，我給你帶了吃的。”她把餐盤放在床頭櫃上——是特優區的營養餐，魔獸肉和靈果搭配。
“你怎麼來的？不是有課嗎？”
“我請假了。”林曉坐在床邊，拿起勺子，“哥，張嘴。”
林洛想說自己來，但看到妹妹的眼神，放棄了。
一勺一勺，林曉喂他吃完。
“哥，”她小聲說，“雷烈剛才來看你了。”
林洛一怔。
“他說‘打得不錯’，然後放下一瓶療傷藥就走了。”林曉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小瓷瓶，“這是雷家的秘制傷藥，效果比學院的好。”
林洛接過瓷瓶。很普通的外表，但入手溫潤。
“還有蘇瑤學姐也來過，聽說你在休息就沒進來，留了張紙條。”
又是一張紙條，上面只有兩個字：加油。
林洛沉默地看着紙條。這個高傲的學姐，似乎正在慢慢改變對他的態度。
“哥，下一輪你的對手確定了。”林曉的聲音有些擔憂，“是……凱文。”
林洛眼神一凝。
“他爹動用關系，調整了八強對陣。”林曉咬着嘴唇，“本來你應該對另一個特優班學生的，現在改成凱文了。而且賽程提前了，就在三天後。”
三天後，他的手臂還沒完全恢復。
這是故意的。
“還有，”林曉繼續說，“凱文今天一直在放話，說要在擂台上廢了你。他的幾個跟班也在到處說，如果你不敢應戰就趁早認輸。”
林洛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再睜開時，眼神已經恢復了平靜。
“知道了。”
“哥，要不我們棄權吧？”林曉抓住他的手，“你的傷還沒好，凱文肯定會下狠手的。萬一……”
“沒有萬一。”林洛打斷她，“三天後，我會贏。”
“可是——”
“曉曉，”林洛看着妹妹，“有些仗，不是想躲就能躲的。我躲了這一次，凱文只會更囂張。他會覺得我怕了，以後會變本加厲地找你麻煩。”
林曉愣住了。
“所以這一戰，我必須打，而且必須贏。”林洛的聲音很輕，但很堅定，“我要讓所有人知道，想動你，先要過我這一關。這一關，誰也過不去。”
林曉的眼淚掉下來。
她用力點頭：“嗯！我相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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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三天，林洛的生活就是治療、喝藥、休息。
他的恢復速度比治療師預計的還要快。第二天下午，骨折的手臂已經可以輕微活動。第三天早上，夾板拆掉了，雖然還不能用力，但基本功能恢復。
這期間，陳教官來過一次。
“你的傷，會影響出劍。”陳教官站在床邊，單刀直入，“但劍不是只有手臂能動才能用。”
“教官的意思是？”
“用‘意’。”陳教官說，“你之前練的意之延伸，現在正好用上。手臂不能全力，就讓意代替。劍尖的意到了，劍自然就到了。”
他演示了一個動作：手臂只抬起一半，手腕輕抖，劍尖卻仿佛刺出了三尺外。
“這是‘寸勁’，也是‘意勁’。”陳教官說，“你還有一天時間，能練多少是多少。”
林洛下床，拿起訓練用的木劍——醫療室也備有這種基礎訓練器材。
他按照陳教官的指導，嚐試用意引導劍。
很困難。
手臂的疼痛會分散注意力，骨折初愈的部位也不敢用力。前一百次嚐試，劍尖都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力量。
但林洛沒放棄。
第一百零一次，第一百零二次……
到傍晚時，他終於刺出了一劍讓陳教官點頭的。
劍尖離目標還有一尺，但目標上出現了一個細微的凹陷。
“有點樣子了。”陳教官說，“但還不夠。繼續練，練到不需要思考，身體受傷也能自然用出爲止。”
林洛練到深夜。
手臂酸痛得抬不起來，他就換左手練。左手不熟練，他就從最基礎的握劍開始。
醫療室的燈光亮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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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天，大比繼續。
八強賽，中央擂台，全場矚目。
林洛和凱文站在擂台上。
凱文穿着全新的輕型鎧甲，胸口鑲嵌着一塊紅色的魔法寶石，散發着熾熱的氣息。他的劍也換了，是一把燃燒着暗紅色火焰的雙手大劍。
“看到沒？”凱文揚起下巴，“這是我爹特意從王都送來的三階裝備【炎龍鎧】和【熔火大劍】。今天，我要讓你知道，貴族和貧民的差距，不是靠一點天賦就能彌補的。”
林洛還是那身灰色制服，手裏的木劍已經換成了學院制式鐵劍——蘇瑤幫他賒的，普通的一階武器，沒有任何附加屬性。
但劍身被他磨得很亮。
裁判宣布開始。
凱文沒有立刻進攻。他激活了鎧甲上的魔法寶石，一層暗紅色的火焰護盾籠罩全身。
“這是【炎龍護盾】，能吸收五百點傷害。”凱文冷笑，“你的攻擊，連我的護盾都破不了。”
林洛沒說話，擺出起手式。
凱文動了。他的速度比一個月前快了很多，顯然是用了某種加速道具或藥劑。熔火大劍帶着灼熱的氣浪，當頭劈下！
林洛側身閃避。大劍擦着他的衣角落下，擂台地面被斬出一道焦黑的溝壑。
溫度很高。即使沒被直接擊中，林洛也能感覺到皮膚被灼傷的刺痛。
第二劍橫掃，第三劍斜劈……
凱文的攻擊狂暴而連綿，完全不給喘息的機會。他的等級似乎也提升了，從十二級升到了十四級——顯然是用了快速升級的資源。
林洛只能閃躲。他的手臂還沒完全恢復，不敢硬接。而且凱文的裝備太強，硬碰硬吃虧。
“躲？我看你能躲到什麼時候！”凱文獰笑，劍勢一變，釋放技能：“烈焰風暴！”
大劍上的火焰暴漲，化作一道旋轉的火龍卷，覆蓋了大半個擂台。
無處可躲。
林洛深吸一口氣，鐵劍刺出。
不是刺向火龍卷，是刺向火焰最薄弱的一點——陳教官教過的“破勢”。
劍尖刺入火焰，手腕一震。
嗡——
火龍卷潰散。
但凱文已經趁機沖到面前，大劍直刺胸口！
這一劍太快，太近，躲不開。
林洛只能橫劍格擋。
鐺！！！
鐵劍與熔火大劍碰撞。鐵劍的劍身出現裂紋，林洛整個人被擊飛，重重撞在擂台邊緣的防護罩上。
噗——
一口血噴出來。
胸口劇痛，肋骨可能又裂了。
“哥！”觀衆席上，林曉站起來，被蘇瑤按住。
“冷靜。”蘇瑤低聲說，“他還沒輸。”
擂台上，林洛撐着劍站起來。鐵劍的裂紋在擴大，但還沒斷。
“還能站？”凱文有些意外，但隨即冷笑，“那就再來！”
他再次沖來。
林洛這次沒有格擋，而是選擇了以傷換傷。
鐵劍刺向凱文喉嚨，完全不顧劈向自己肩膀的大劍。
凱文臉色一變，收劍回防。他可不想同歸於盡。
鐺！
又一次碰撞。
鐵劍的裂紋更多了。
林洛的攻擊力在戰鬥中持續疊加。每一次碰撞，每一次被擊中，都在累積。
【造成傷害：18點（被護盾吸收）】
【無盡連鎖生效：基礎攻擊力永久+1】
【當前攻擊力：13+1125】
護盾值在下降，雖然緩慢，但確實在下降。
凱文也察覺到了。他的炎龍護盾能顯示剩餘能量，此刻已經從500降到了480。
“你的攻擊……在變強？”凱文皺眉，“不對，是每次攻擊都比上次強一點。你的天賦到底是什麼？”
林洛沒回答，繼續進攻。
他的劍越來越快，越來越準。雖然手臂的傷影響發力，但他用“意”彌補。
第十次碰撞時，鐵劍終於斷了。
林洛握着半截斷劍，後退。
凱文大笑：“連劍都沒了，你還怎麼打？”
林洛看着手裏的斷劍，又看了看凱文身上的護盾。
剩餘：420。
還差很多。
他需要更強的攻擊力，或者……更精準的攻擊。
他想起了陳教官的話：劍尖的意到了，劍自然就到了。
斷劍也是劍。
只要劍尖還在。
林洛深吸一口氣，擺出刺擊的起手式。
這次，他沒有看凱文，而是看凱文胸口護盾的某個點——能量流轉最薄弱的位置。
凱文察覺到危險，搶先攻擊。
大劍帶着烈焰斬下！
林洛動了。
他的動作很慢，但很穩。斷劍刺出，劍尖對準那個點。
一尺，半尺，三寸……
劍尖刺中護盾。
沒有聲音，沒有碰撞的火花。
但護盾上，那個點出現了波紋。
然後，裂紋從那個點蔓延開來，像蜘蛛網一樣迅速擴散。
凱文瞪大眼睛：“怎麼可能？！”
下一秒，護盾破碎。
炎龍護盾，破。
“現在，”林洛說，“公平了。”
凱文臉色鐵青。他沒想到林洛能用斷劍破掉三階護盾。這完全不合常理。
但他還有裝備優勢，還有等級優勢。
“破掉護盾又如何？”凱文咬牙，“我照樣能贏！”
他再次進攻，這次更加瘋狂。
林洛用斷劍格擋、閃避、反擊。
每一次接觸，攻擊力都在疊加。
1150，1170，1190……
當攻擊力突破1200時，林洛的斷劍刺穿了凱文的肩甲。
雖然只是淺淺刺入，但血出來了。
凱文慘叫一聲，後退。
他看着肩上的傷口，眼中第一次出現了恐懼。
這個F級……真的能傷到他。
“你……”凱文的聲音在顫抖。
林洛沒給他喘息的機會，繼續進攻。
斷劍在他手裏，像活過來一樣。每一次刺擊都精準地命中鎧甲的接縫處，每一次格擋都恰到好處地化解攻擊。
凱文越打越慌。他的裝備優勢在一點點被磨掉，等級優勢也被林洛詭異的成長抵消。
終於，在一次對攻中，林洛的斷劍刺中了凱文的手腕。
啪嗒。
熔火大劍脫手落地。
凱文捂着手腕，臉色慘白。
林洛的劍尖停在他喉嚨前。
“認輸。”林洛說。
凱文咬牙，還想掙扎。
但劍尖又前進了一分，刺破皮膚，血珠滲出。
“……我認輸。”
裁判宣布：“林洛勝！”
全場寂靜，然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
“又贏了！八強！”
“斷劍破三階護盾！這是什麼劍術？”
“怪物……真正的怪物！”
林洛收起斷劍，走下擂台。
他的傷勢更重了，走路都在搖晃。但他沒讓任何人扶，自己走回了休息區。
林曉沖過來抱住他，星光開始治療。
蘇瑤也走過來，遞給他一瓶藥劑：“喝下去，能緩解內傷。”
林洛接過，一飲而盡。溫熱的藥力在體內化開，疼痛減輕了一些。
“你的劍術，”蘇瑤看着他的斷劍，“已經超過我了。”
“只是取巧。”
“取巧也是實力。”蘇瑤說，“下午是半決賽，你的對手是我。”
林洛抬起頭。
蘇瑤的眼神很認真：“我會全力以赴。你也要。”
“好。”
下午，半決賽。
林洛的傷勢經過緊急處理，勉強能戰鬥。但狀態很差，最多能發揮七成實力。
蘇瑤的狀態很好。她換了身銀白色的輕甲，手持細劍，整個人像一柄出鞘的利劍。
擂台上，兩人相對而立。
“我不會手下留情。”蘇瑤說。
“我也不需要。”林洛握着新借來的鐵劍——還是普通的一階劍。
裁判宣布開始。
蘇瑤動了。
她的劍快如閃電，第一劍就刺向林洛受傷的左臂。
林洛勉強格擋，但左臂的劇痛讓他動作慢了半拍。
第二劍已經到了，直取咽喉。
林洛後退，劍尖擦着皮膚劃過，留下一道血線。
蘇瑤的劍術，和凱文完全不同。凱文是狂暴的力量壓制，蘇瑤是精準的速度壓制。每一劍都攻其必救，每一劍都恰到好處。
林洛陷入苦戰。
他的攻擊力在疊加，但打不中就沒用。蘇瑤的身法太靈活，劍路太刁鑽。
三十招過去，林洛身上多了十幾道傷口，雖然都不深，但在持續失血。
“你的傷影響太大。”蘇瑤停下，“認輸吧，這樣打下去你會重傷。”
林洛搖頭，繼續進攻。
他的劍開始變化。
不再是標準的劍招，而是更隨性、更直接的刺擊。每一劍都刺向蘇瑤必救之處，逼她回防。
這是他從雷烈那場戰鬥中學到的：以攻代守。
蘇瑤被逼得後退。她沒想到林洛受傷狀態下還能有這種攻擊性。
但她的劍術畢竟更精妙，很快調整過來，再次壓制。
五十招，林洛的劍又斷了。
他握着斷劍，大口喘氣。
蘇瑤的劍尖停在他胸口：“認輸。”
林洛看着她，忽然笑了。
“你笑什麼？”
“我贏了。”林洛說。
蘇瑤皺眉，然後臉色一變。
她低頭，看到自己的衣角上，有一個細微的劍孔——是剛才林洛最後一劍留下的。
如果那一劍再深一寸，就會刺入她的肋下。
“平局？”裁判看向兩人。
蘇瑤沉默了一會兒，收劍：“我認輸。”
“爲什麼？”林洛問。
“那一劍，你留手了。”蘇瑤看着他，“如果全力刺出，我已經受傷。而且……你的傷太重，繼續打下去不公平。”
她跳下擂台。
裁判宣布：“林洛勝，進入決賽！”
觀衆席再次沸騰。
“連贏三場！進了決賽！”
“對手可是蘇瑤啊！劍術世家的大小姐！”
“這個林洛……要逆天！”
林洛走下擂台，醫療隊立刻圍上來。
決賽在明天，對手是……林曉。
另一場半決賽，林曉對雷烈，林曉贏了。不是靠戰鬥力，是靠無解的防御——雷烈的所有攻擊都被星光屏障擋下，最後自己認輸。
兄妹要在決賽相遇。
醫療室裏，林曉坐在床邊，低着頭。
“哥，明天……”
“正常打。”林洛說，“讓我看看你這一個月的成長。”
“可是你的傷——”
“沒事。”林洛摸摸她的頭，“而且，我也想看看，我的劍能不能刺穿你的星光。”
林曉抬起頭，眼睛亮起來：“嗯！”
深夜，林洛一個人坐在醫療室外的台階上。
月光很好。
他打開系統面板：
【攻擊力：13+1280】
【基礎劍術熟練度：75/100】
【意之延伸：初級（15/100）】
【體質：17→18（戰鬥中突破）】
【力量：12→13】
屬性在增長，技能在提升。
但他知道，這還不夠。
明天的決賽，他不能對妹妹用全力。而新生大比之後，還有更大的挑戰。
凱文的報復，陰影議會的威脅，妹妹的特殊體質……
路還很長。
他需要變得更強。
強到能面對一切。
台階下，一個人影走來。
是陳教官。
“教官。”
陳教官在他旁邊坐下，遞給他一個酒壺：“喝一口，暖暖身子。”
林洛接過，抿了一口。辛辣的液體從喉嚨燒到胃裏。
“明天的決賽，你怎麼打算？”陳教官問。
“正常打。”
“不準備贏？”
“贏不贏不重要。”林洛說，“重要的是讓曉曉看到自己的成長，也看到我的成長。”
陳教官點點頭：“你成熟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教官，”林洛問，“你說過，你見過類似我天賦的人。那個人……後來怎麼了？”
陳教官喝了一口酒，眼神變得遙遠。
“他叫‘影’，是我年輕時最好的朋友。”陳教官的聲音很輕，“他的天賦是【傷害吸收】——受到傷害後，會永久提升防御力。和你一樣，沒有上限。”
“後來呢？”
“後來他太依賴天賦，到處找戰鬥，到處受傷。”陳教官苦笑，“一開始是爲了保護重要的人，後來只是爲了變強而變強。最後……他去了最危險的九級秘境，再也沒出來。”
林洛沉默。
“我告訴你這個，不是要你害怕。”陳教官看着他，“是要你記住：力量是工具，不是目的。你的目的是保護妹妹，不是無限變強。如果有一天，你發現自己爲了變強而主動尋求危險……那就停下，想想初心。”
“我會記住的。”
陳教官拍拍他的肩膀，起身離開。
走了幾步，又回頭：“對了，決賽結束後，學院可能會找你。你的天賦，已經引起了高層的注意。”
“會怎麼樣？”
“不知道。”陳教官搖頭，“但記住，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保持本心。”
月光下，老人的背影漸行漸遠。
林洛坐在台階上，看着星空。
明天，決賽。
後天，新的開始。
他會一直走下去。
帶着初心，帶着守護的誓言。
直到，抵達他能保護一切的彼岸。
夜風吹過，帶着山間的涼意。
少年握緊拳頭，眼中倒映着萬千星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