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窗外,基地的探照燈光如同冰冷的巨瞳,一遍遍掃過死寂的夜。秦天宇體內的雙鬼在沉寂中低語,那並非交流,而是兩種截然不同的冰冷死亡本質在相互摩擦、傾軋,每一次細微的動蕩都牽扯着靈魂深處那道不斷擴大的裂痕。

陳濤提供的模型數據像冰冷的判決書,懸浮在他的腦海裏。三個月,甚至更短。每一次動用力量,都在加速這個倒計時。

等死?或者,搏那十死無生中的一線生機?

沒有猶豫。對於早已深陷煉獄的他而言,前進是唯一的生路,哪怕路的盡頭是更深的黑暗。爲了力量,爲了話語權,爲了冬子死亡的真相,他必須活下去,哪怕變成更可怕的怪物。

目標清晰:檔案庫第七閱覽終端,以及秘藏館最深處的“定魂釘”。

接下來的幾天,秦天宇表現得異常“安分”。他按時接受各種“關懷”性質的檢查和問詢,對劉博士那邊派來旁敲側擊的研究員也敷衍得滴水不漏。他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宿舍,美其名曰“穩固狀態,適應力量”,實則是在瘋狂地壓榨自己,進行着更精細、也更危險的訓練。

他不再追求鬼域的範圍和強度,而是將全部精力投入到對【靈異疊加】的微觀掌控上。

意識沉入體內那冰與怨的平衡點,他如同一個行走於兩根瘋狂擺動鋼絲上的雜技演員,小心翼翼地引導着一縷寒屍的死寂之氣,再去觸碰一絲窒息之影的怨念冰霧。

滋啦——!

細微的能量火花在體內迸濺,帶來針扎刀剮般的劇痛。兩只鬼物本能地排斥這種強行的“親密接觸”,平衡瞬間動搖,裂痕處的刺痛陡然加劇。

秦天宇悶哼一聲,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但他咬緊牙關,沒有放棄。他回憶着那短暫共振時的感覺,那不是簡單的力量相加,而是一種更深層次的、規則層面的短暫“同步”。

他不再試圖“融合”它們,而是嚐試讓它們的頻率,在某個極小的點上,產生一瞬間的“諧振”。

一次,兩次,十次……一百次……

他一次次失敗,一次次被反噬折磨得渾身冰冷,口鼻溢血,甚至短暫失去意識。但每一次醒來,他都會立刻再次嚐試。

這種近乎自虐的瘋狂修煉,帶來的回報是顯著的。他對兩種力量的感知和掌控力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細微程度。他甚至能勉強將一絲寒屍之氣附着在指尖,而不引起窒息之影的劇烈反應,或者讓一縷怨念冰霧繚繞周身,而不被寒屍立刻撲滅。

雖然距離再次實現那種完美的鬼域碾壓還差得遠,但他已經能夠進行一些極其有限的、局部的【雙重靈異】應用。

比如,他現在可以凝聚出一根細小的、灰白與污濁交織的冰針。這根冰針同時蘊含着寒屍的“死寂湮滅”和窒息之影的“怨念侵蝕”,威力遠超單一力量,且更加隱蔽歹毒。

他將這冰針命名爲【寂滅冰刺】。這是他目前能掌控的、最接近“疊加”的力量,也是他爲自己準備的、用來應對突發危險的底牌之一。

時機在一個深夜來臨。

基地內部的能源系統再次進行區域性輪換檢修(這是他通過觀察記錄下的規律),B區檔案庫部分的監控和防御系統會有大約五分鍾的功率波動和短暫盲區。

就是現在!

秦天宇如同陰影般溜出宿舍,早已摸清的路線在腦中清晰呈現。他避開主通道,利用備用管道和維護通道,如同鬼魅般向着檔案庫區域潛行。

一路上,他盡可能收斂氣息,將雙鬼的力量壓製到最低,如同冬眠。只有在通過幾處能量感應探測器時,他才不得不極其短暫地、精細地釋放出一絲寒屍的死寂之氣,模擬出某種設備待機的低能量狀態,巧妙地騙過了系統。

有驚無險地,他來到了檔案庫區域。厚重的金屬大門緊閉着。

他沒有試圖破解門禁(那會立刻觸發警報),而是繞到了側面一處通風管道入口。格柵早已被他提前做過手腳,輕輕一推便悄然打開。

通風管道內狹窄而黑暗,布滿灰塵。他屏住呼吸,如同遊蛇般向內爬去。根據記憶中的結構圖,第七閱覽終端所在的區域,正好有一條通風支路經過。

管道內異常安靜,只有他自己微弱的心跳和摩擦聲。空氣中彌漫着陳舊紙張和電子元件特有的味道。

很快,他找到了對應的分支口。透過格柵的縫隙,下方是一個略顯老舊的閱覽隔間,一台造型古樸的終端設備靜靜地放置在桌面上,屏幕漆黑。

就是這裏!

他小心翼翼地撬開格柵,無聲無息地落入隔間內。

不敢開燈,他借着終端設備微弱的電源指示燈光芒,快速坐到屏幕前。將手掌按在感應器上。

【身份驗證:秦天宇(代號:寒屍)。權限等級:B+(臨時)。歡迎訪問內部檔案庫。】

成了!陳濤沒有騙他,臨時權限生效了!

他立刻輸入查詢條件:“檔案庫第七閱覽終端,物理登錄記錄,[柴豔冬失蹤日期前後三天]。”

屏幕閃爍,數據快速滾動。

一條條登錄記錄彈出,大部分是普通權限賬號。

他的心髒怦怦直跳,目光飛速掃過。

突然,一條記錄定格在屏幕中央!

【登錄時間:[柴豔冬失蹤前一天,19:43:12]】 【登錄終端:第七閱覽終端】 【登錄方式:物理密鑰+生物特征】 【賬號ID:*******(A級權限加密)】 【訪問內容:靈異誘導裝置-Ⅲ型,核心頻率參數,訪問時長:7分12秒】

A級權限!物理登錄!時間完全吻合!

雖然賬號ID依舊被加密,但物理登錄記錄無法完全抹除!這幾乎是鐵證!

秦天宇強壓下心中的激動和怒火,立刻嚐試調取當時的監控錄像。

【調取失敗:相關監控數據已於[數據刪除]被永久刪除。】

果然!對方做得很幹淨!

但他還有最後一個希望——終端本身的緩存和操作日志!這種老式終端有時會殘留下一些未被徹底清理的臨時數據!

他手指飛快地在操作界面上輸入一串串復雜的、從陳濤之前無意流露出的信息中拼接出的後台指令。

屏幕閃爍,跳出一個黑色的、充滿代碼的底層界面。

冗長的系統日志飛速滾動。

他緊張地搜尋着。

突然,幾條被標記爲“異常緩存碎片”的數據引起了他的注意!它們的時間點與那A級賬號登錄時間高度重合!

他立刻嚐試解析。

數據破碎不堪,大部分是亂碼。但經過艱難修復,幾段模糊的影像碎片和半句語音被提取了出來!

影像碎片極其模糊,只能看到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正在操作終端界面,手套的腕部,似乎有一個極細微的、深色的菱形徽記圖案,一閃而過!

而那句語音,更加模糊,仿佛隔着一層厚厚的牆壁,只能隱約聽到一個扭曲的、似乎是經過變聲處理的詞:

“……必須……處理掉……‘變量’……”

變量?!是指他嗎?!

手套!菱形徽記!還有“變量”這個詞!

這就是線索!

秦天宇立刻將這些碎片數據加密下載到一個微型存儲器中,然後迅速清除了自己的所有操作痕跡。

就在他準備起身離開時——

嘀嘀嘀——!

刺耳的警報聲突然響徹整個檔案庫!

不是他觸發的!是別的什麼地方!

“警告!檢測到未授權底層數據訪問!安全協議啓動!封鎖所有出口!”

厚重的金屬閘門開始轟然落下!

燈光瞬間變成刺眼的紅色!

暴露了!不是因爲他的潛入,而是因爲他提取那些緩存碎片觸發了某種隱藏的警報機制!

必須立刻離開!

秦天宇想也不想,身體猛地向上一躍,抓住通風管道邊緣,敏捷地翻了上去!

幾乎在他身影沒入通風管道的瞬間,閱覽隔間的門就被粗暴撞開,數名全副武裝的守衛沖了進來,槍口對準空無一人的房間。

“目標消失!檢查通風系統!”

秦天宇在狹窄的管道內瘋狂爬行,身後傳來追兵的腳步聲和呼喊聲!警報聲在整個B區回蕩!

他必須盡快離開檔案庫區域!

前面出現一個岔路口,一條通往他來時的路,另一條……根據結構圖顯示,似乎通向一個廢棄的資料中轉區,那裏或許有其他出口!

賭一把!

他猛地拐進那條陌生的管道!

管道向下傾斜,越來越狹窄,布滿鏽跡和蛛網。終於,前面出現了光亮,是一個出口格柵!

他毫不猶豫地撞開格柵,翻身落下!

落地點是一個堆滿廢棄紙箱和損壞設備的倉庫,空氣中彌漫着濃重的灰塵和黴味。這裏似乎是某個廢棄的倉庫角落。

暫時安全了?

他剛鬆一口氣,突然,一股極其陰冷、帶着濃濃塵埃和死寂味道的氣息,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後的陰影中彌漫開來!

不是追兵!

是靈異事件!基地內部竟然也有未被收容的鬼?!

他猛地回頭!

只見那堆廢棄的紙箱陰影中,一個由無數泛黃紙張、灰塵和粘稠黑色污漬凝聚而成的、模糊的人形輪廓,正緩緩地“站”了起來!

它沒有五官,沒有實體,只有不斷灑落灰塵和紙屑的輪廓,散發着一股陳舊的、令人窒息的死亡氣息!它所過之處,地上的塵埃和紙屑都仿佛擁有了生命般,開始蠕動、匯聚!

【新鬼:檔案室陰影/塵埃之噬? 殺人規律:未知(可能與“移動”、“呼吸”或“驚動塵埃”有關)】

前有未知的鬼,後有追兵!

絕境!

秦天宇瞳孔收縮,心髒幾乎跳出胸腔。

但他沒有慌亂。

體內,寒屍與窒息之影因這突如其來的威脅而同時蘇醒,冰冷的平衡再次建立。

他緩緩抬起手,灰白與污濁的寒氣在指尖悄然凝聚。

正好,拿你來試試……這新生的力量。

寂靜的廢棄倉庫內,塵埃開始無聲地飛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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