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被酸得齜牙咧嘴,林清山見狀,很自然地伸手拿過她咬了一口的柿子,
就着她咬過的地方也嚐了一口,仔細品了品,黝黑的臉上帶着點憨直的疑惑,
“不酸啊?挺甜的。”
“明明特別酸!酸得我牙都要倒了!”
張氏不服氣,覺得自家男人味覺出了問題。
兩人就這麼你一言我一語地爭執起來,一個說甜,一個說酸。
這本是夫妻間尋常的拌嘴,可桌上其他人的神色卻漸漸變了。
周桂香先是疑惑,隨即像是想到了什麼,眼睛猛地亮了起來,呼吸都屏住了,緊緊盯着張氏。
林茂源原本沉穩的臉上也露出一絲凝重和探究。
林清舟和王巧珍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某種猜測。
只有晚秋還眨巴着清澈的大眼睛,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不明白爲什麼氣氛忽然變得這麼詭異又安靜。
就在這時,公爹林茂源忽然放下了筷子,聲音沉穩卻帶着不容置疑的力度,
“春燕,別爭了,你過來,坐下,我給你搭把脈。”
張氏被公爹這突如其來的要求弄得一愣,隨即,一個幾乎不敢想象的念頭閃電般劈中了她!
她猛地捂住嘴,眼睛瞬間瞪大了,心跳如擂鼓,連手都有些發抖。
周桂香激動得聲音發顫,連忙起身把張氏按坐在林茂源旁邊的凳子上,
“快!快讓你爹看看!”
林茂源示意張氏伸出手,三根手指搭上她的腕脈,閉目凝神。
堂屋裏靜得落針可聞,連呼吸聲都放輕了。
林清山也意識到了什麼,緊張地搓着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父親和妻子,那平日裏沉穩如山的身影此刻竟顯得有些無措。
晚秋雖然不太明白具體發生了什麼,但也感受到這緊張又充滿期待的氣氛,乖乖地坐着,大氣不敢出。
林茂源診脈的時間並不長,但他眉頭微蹙,似乎在仔細分辨。
過了一會兒,他睜開眼,看着激動得臉色通紅的張氏,沉聲道,
“你平緩些,莫要激動,脈象都被你攪得有些不穩了。”
周桂香趕緊撫着張氏的背,
“春燕,別急,別急!”
張氏努力平復呼吸,眼裏的期盼和害怕幾乎要溢出來。
林茂源這才再次凝神細診,片刻後,他眉頭舒展,臉上露出了一個極爲罕見的,帶着欣慰和激動的笑容。
他看向緊張萬分的林清山,語氣帶着一絲責備,但更多的是後怕和慶幸,
“清山!春燕最近月信起碼三個月沒來過吧!這麼異常,她不好意思說,你怎麼也不來跟我說!
她不說,你也不問?差點就壞了大事!”
林茂源作爲醫者,一直不贊同諱疾忌醫,
但奈何現在世道如此,所以他只好叮囑家裏的男兒們,自己媳婦兒有個什麼不對就要及時說。
不要家裏就有大夫,還落得治不了病。
而且林茂源也大概知曉兒媳不願意說月信不準的原因,剛過來那兩三年,月月把脈都無所出。
兒媳傷心,林茂源又怎麼會因爲這個去責怪兒媳,要怪也只能怪清山那個憨笨的!
林清山被父親說得一愣,隨即巨大的狂喜涌上心頭,他張着嘴,竟一時說不出話來。
“爹....爹...你你是說....”
張氏的聲音帶着哭腔,幾乎不敢問出口。
林茂源肯定地點點頭,目光掃過全家人,聲音洪亮清晰,
“沒錯!春燕這是有喜了!看脈象,已經快兩個月了!正是最要緊的時候!”
“天爺啊!”
周桂香第一個哭了出來,是喜極而泣,她一把抱住還有些發懵的張氏,
“我的好春燕!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張氏這才徹底反應過來,巨大的幸福和委屈交織在一起,眼淚瞬間決堤,伏在周桂香懷裏哽咽不止。
林茂源繼續道,語氣嚴肅,
“幸好今日發現了!若是沒發現,下半月農忙,少不了要下地出力,到時候萬一有個閃失....”
他後面的話沒說完,但衆人都明白那後果不堪設想。
一陣後怕涌上心頭。
林清山這時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這個憨厚的漢子眼眶通紅,一把抓住張氏的手,笨拙地只會重復,
“好....好....太好了!”
林清舟和王巧珍也露出了真心替兄嫂高興的笑容。
林茂源看着大兒子那傻乎乎的樣子,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補充道,
“春燕,你方才說柿子酸,這是害口了,以後有什麼不舒服,
想吃什麼奇怪的,都要說出來,萬不可再忍着瞞着,知道嗎?頭三個月最是要緊!”
張氏含着淚,用力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