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覺,林晚睡得格外香甜。
大概是昨天那一場戰役打得太漂亮,連夢裏都透着一股揚眉吐氣的舒爽。
第二天醒來時,窗外的風雪已經停了。
久違的太陽掛在半空中,陽光灑在茫茫雪原上,折射出刺眼的白光。雖然看着亮堂,但東北人都知道,這種“大晴天”才是最凍人的時候,俗稱“幹冷”,凍得那叫一個嘎嘎透。
林晚從溫暖的被窩裏鑽出來,先是在被子裏賴了兩分鍾,這才穿上那件加厚的純棉秋衣,外面套上羊絨衫。
推開門,一股清冽刺骨的寒氣撲面而來,瞬間把剛起床的那點慵懶給激沒了。
“呼——”
林晚對着空氣呼出一口白氣,看着它在眼前迅速消散。
今天的任務很重,但也很讓人期待——囤糧。
經過昨天的“煉油事件”,林晚意識到在這個缺乏娛樂和物資的年代,只有把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才是對自己最好的交代,也是對那些紅眼病最有力的回擊。
她先去把院門反鎖好,確定沒人能隨便進來。
然後,意念一動,從空間裏搬出了兩大盆早就準備好的半成品。
一盆是粘豆包。
這是東北冬天的特產。大黃米面發酵後,包上綿軟甜糯的紅小豆餡兒,團成一個個圓滾滾、黃澄澄的小團子。
另一盆是白菜豬肉餡的大餃子。
每一個都包得皮薄餡大,肚子圓鼓鼓的,看着就喜慶。
“開工!”
林晚把家裏所有的蓋簾(高粱稈編的圓形平板)都找了出來。
把粘豆包和餃子一個個整整齊齊地碼在蓋簾上,中間留出一點空隙,防止凍在一起。
然後,她像個勤勞的小蜜蜂,一趟趟地把這些蓋簾端到了屋外窗台下的木架子上。
此時,室外的溫度已經逼近零下三十五度。
這就是大自然賦予東北人民最豪橫的禮物——天然速凍大冰箱。
不需要插電,不需要除霜,且制冷效果極強。
只見那些冒着微弱熱氣的粘豆包,一接觸到外面的冷空氣,表皮瞬間收緊。
林晚就站在旁邊看着。
不到半個小時,再去捏那些餃子,已經凍得硬邦邦的,拿兩個對着敲一下,發出“當當”的脆響,跟石頭塊似的。
“完美。”
林晚嘴角上揚。
她找來兩口閒置的大陶缸,那是這屋子原主人留下的。
她先把缸刷洗幹淨,擦幹水分。然後把凍得硬邦邦的餃子和粘豆包,譁啦啦地倒進缸裏。
不用擔心擠壓變形,因爲它們已經凍結實了。
裝滿了一缸餃子,又裝了大半缸粘豆包。
林晚費力地搬來沉重的木蓋子壓上,又在蓋子上壓了兩塊大石頭。
這就齊活了!
這就是接下來一個冬天的口糧儲備。想吃的時候,拿個盆出來鏟一盆,進屋上鍋一蒸或者下水一煮,跟剛包出來的一模一樣,甚至因爲經過低溫冷凍,面皮更勁道。
搞定了主食,林晚又把目光投向了水果。
空間裏有不少新鮮水果,但在這個年代拿出來太扎眼。
於是,她挑了一箱品相普通的秋白梨,還有一箱大磨盤柿子。
直接連箱子帶果子,扔到了房檐底下。
在東北,有一種神仙吃法叫“凍梨”和“凍柿子”。
原本黃色的梨,經過反復的凍結和解凍,表皮會變成黑褐色。吃的時候,放在涼水裏等一下,等捏着軟乎了,咬一個小口,那裏面全是冰涼甘甜的梨汁,跟喝冰沙一樣。
至於凍柿子,那更是硬得像紅燈籠,吃起來甜掉牙。
忙完這一切,林晚感覺身上微微出了點汗。
她站在籬笆院前,拍了拍手上的霜雪,心情大好。
看着這滿院子的“存貨”,那種倉鼠過冬的滿足感油然而生。
她下意識地活動了一下脖子,目光順着半山腰往下看去。
從她這個位置,正好能俯瞰大半個林場家屬區。
在山腳下最偏僻、最髒亂的那個角落,是林場的公共豬圈和旱廁。
此時,一個裹着破舊黑棉襖、看起來臃腫笨拙的身影,正艱難地在豬圈裏挪動。
那是趙招娣。
距離有點遠,看不太清表情,但光看動作就能感受到她的絕望。
冬天的豬圈不僅僅是髒,更要命的是凍。
豬糞和尿液混合在一起,凍成了一塊塊堅硬的冰坨子。想要清理幹淨,得用鐵鎬使勁刨,刨下來的冰碴子要是濺到臉上、嘴裏,那滋味......
“咳咳......嘔......”
風中隱約傳來幹嘔的聲音。
趙招娣一邊刨,一邊抹眼淚。
她的手因爲沒戴手套,凍得通紅腫脹,上面全是凍瘡裂開的口子。
這時候她才真正後悔。
後悔爲什麼要因爲一口吃的去招惹林晚,後悔爲什麼要當那個出頭鳥。
可惜,世上沒有後悔藥。
周圍路過的村民和知青,看到她在掏糞,要麼捂着鼻子快步走開,要麼遠遠地指指點點,眼神裏全是嫌棄。
曾經那個雖然懶但好歹體面的女知青,現在徹底成了林場的邊緣人。
林晚收回目光,眼神平靜無波。
她不是聖母。
在這個吃人的年代,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如果昨天輸的是她,現在在下面掏大糞,被全村人唾棄的,就是她林晚。
“這天氣,真冷啊。”
林晚緊了緊身上的大衣領子,轉身回了溫暖如春的小木屋。
外面是冰天雪地、人間疾苦。
屋裏是爐火旺盛、歲月靜好。
回到屋裏,林晚給自己沖了一杯熱騰騰的麥乳精。
濃鬱的奶香味在屋裏彌漫開來。
喝完最後一口,身子暖過來了,心思也活絡了。
“物資既然展示過了,也立了威,接下來該走走親民路線了。”
林晚看着炕櫃。
昨天那場風波雖然贏了,但給人的印象畢竟太“強勢”。要想在這個集體裏長久地混下去,光有錢、有脾氣不行,還得讓人覺得你“手巧”、“能幹”、“合群”。
她拉開櫃門,從裏面拿出一個精致的藤編笸籮。
那裏面放着兩團早就準備好的毛線。
不是這個年代常見的黑、藍、灰那種死氣沉沉的顏色,而是兩團霧霾藍(在這個年代叫高級灰藍)的澳洲細羊毛線。
這種顏色,低調,卻透着一股子說不出的高級感,在這個灰撲撲的年代,絕對是降維打擊。
“聽說隔壁王大嬸針線活好,正好去請教請教。”
林晚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
這不僅是去學藝,更是去社交。
在這個沒有網絡的時代,村頭大媽的情報網和輿論引導能力,那是比今日頭條還管用的存在。搞定了這群大媽,她在林場的口碑就算是徹底穩了。
林晚對着鏡子照了照。
把頭發梳成兩個整齊的麻花辮,發尾系着藍色的頭繩。臉上沒擦粉,只抹了一點雪花膏,皮膚白得像剝了殼的雞蛋。
她換上一件幹淨得體的深灰色罩衣,抱着笸籮,推開門走了出去。
目標:隔壁王大嬸家。
任務:用一團毛線,征服全村婦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