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火光沖天。
千年功力一朝散。
大明寶鈔是不值錢,可那堆金銀值錢!
火光照耀馬秀的側臉,他抱着熟睡的朱拾壓坐在街對面,這小娃也不是沒心沒肺,而是跑了一天,實在是累得不行,回來的路上就睡着了。
“馬郎中,不必太難受,千金散盡還復來。”
“這裏是二錢銀子,噓,別讓人瞧見,還有兩張寶鈔,你先拿着用吧。”
街對面的鄰居一個個掏出些散碎銀子及寶鈔,輕聲勸說着。
這段時間的相處,馬秀對鄰居基本不收診金,名聲還是很好的,自然有人幫襯。
然而,這些都不是占據馬秀內心的問題,他心中所想只有兩件事,第一便是火中的金銀得盯着,免得大火之後自己還沒撿走就被別人撿走了,第二就是......平常街裏這麼多擺攤兒的小商販,怎麼今天一把大火燒的這麼幹脆,他們怎麼就今天沒來擺攤?
但凡有一個擺攤兒的在這裏,火都不可能燒的這麼大。
至於急救箱,那他是真不操心,之前知道能刷新東西後,他就在臥室下面挖出來個大坑,專程找人用老鬆木做了個外殼,又借着煅燒琉璃的事兒,燒了一個更大的琉璃箱,多重防火防水防盜防蟲蛀,還埋在地下一米多深,一層套一層,這場大火是肯定不礙事。
他坐在大火前怔怔出神,另一邊的常茂和常升可不怎麼好受。
馬秀前腳離開,常茂正打算去北鎮撫司坐會兒,一是北鎮撫司剛剛設立不久,自己在京城逛遍了,還沒來過這裏,二是敲打一下毛驤,讓他以後擦幹淨眼睛抓人。
豈料,他還沒邁步進門,一個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北鎮撫司的門內。
“國公爺,好大的官威啊。”
朱元璋雙手後負,腰杆挺直,冷漠的眼神停留在常茂身上。
“皇......”
“哼。”
常茂剛要跪拜,朱元璋冷哼一聲揮袖往屋內走。
院內院外掌握的角度剛好,靠近門口的常茂能看到朱元璋,更後方的那些學子並看不到朱元璋的身影。
眼看皇上臨走前掃了眼自己,常茂忙朝着常升使眼色,快步跟了過去。
兄弟二人着急忙慌的追進北鎮撫司,一路來到後院的樹下,皇上已坐在樹旁的石凳上。
朱元璋捧起一杯清茶,手點了點石桌:“二位,來坐下吧。”
“微臣惶恐。”
常茂與常升聲音顫抖,異口同聲。
“咱讓你去查案,查清楚他的身份,還有呢?”
“還有保護皇長孫......不,保護小郎中和馬郎中!”
此事爲常升負責,他也搶着回答:“微臣每日都去醫館,並且......”
“今日錦衣衛帶走馬秀之時,是誰告訴你們馬秀被抓了?”
此話一出,常升用力咽了下口水,剛挺直的後背瞬間彎下來,只差趴在地上討饒。
就剛剛外面那場面,還能是誰叫的?
這是還不清楚小郎中的身份,倘若小郎中真是皇長孫,就單憑這樣的辦事水準,早就被皇上砍了。
“對,對了!”
沉默最爲致命,好在常升想到一件事,忙顫聲說道:“啓稟皇上,微臣有要事相奏!微臣與馬郎中熟絡些,因此,小郎中是先找的微臣,微臣情急,帶他去了國公府後門,他卻像回到自家一樣,走在前方去找國公,微臣是跟在後面的,當時情況緊急,微臣也沒發現異常,現在想想......”
話說到這兒,常升恰到好處的沉默,聲音戛然而止的那一瞬,兄弟二人清楚地看到皇上的手微微攥拳,又快速鬆開。
“咱讓你們做什麼,你們做好就是!”
朱元璋冷冷的說了一句,起身揮袖離開。
言外之意,只做分內事,其他的不要摻和,甚至連想都不要想!
直至皇上離開半晌,兄弟二人這才心頭一鬆,緩緩起身嘆息。
......
一般的房屋,工期大概在一到三個月之間。
由於馬秀的身份是郎中,又拿的出錢,匠人們就先日夜不休的給他攢出來一間房加左右倆耳間,先將就着住,其他的正常施工。
雖然有點兒味兒,但也算有個窩棚,只是少了之前的後院及周邊的藥房,人也清閒了不少,每日除了看病,就是坐在門口喝茶看匠人夯土。
“馬郎中!”
正是傍晚,夕陽西下,遠處傳來朱元璋的呼喚。
“是馬爺爺!還是老爺爺好聽些。”
朱拾猛地起身,嘴裏嘟囔兩句就要上前迎接。
馬秀一把拽住他,沒好氣的說道:“你回去背書,我有話要跟他聊。”
朱拾本想哼兩聲撒嬌,幾天沒得清閒,好容易看到熟悉的老爺爺,難免不想多聊幾句,可看到師父表情不對,他只好悻悻退回房間。
不遠處,朱元璋也察覺到不對,馬秀的臉色可不太好!
“馬郎中。”
待到臨近,朱元璋特地客客氣氣的拱手行禮,隨即擔憂道:“我聽說你被人帶走問話,可擔心的厲害,今天難得有時間,特地過來問問。”
“嗯,裝!是不是還想讓我再跟你聊兩句?”
馬秀聞聲冷哼,翻個白眼起身,繞着朱元璋轉圈兒哼哧:“老馬啊老馬,都說是人心隔肚皮,我是真沒想到啊!你老馬這濃眉大眼的老爺子,也會戳人脊梁骨啊。”
“馬郎中,你這是什麼意思?”
朱元璋不明所以,想到那天在詔獄中的事,臉色一沉。
奶奶的,罵咱的事情咱都沒提,你還不爽快了?
“什麼意思?沒什麼意思,是我嘴欠,活該!”
馬秀陰陽怪氣的坐回位置上,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悠悠道:“老爺子今天來瞧什麼病啊?”
“咱,咱就是來看看。”
“啊......看什麼啊?看看我這馬郎中怎麼進了詔獄還能出來,是嗎?”
“馬郎中,你這人說話可有意思,你怎麼咬定了是咱說了你壞話?你剛也說了,不就是被叫去問話嗎?也沒旁的事情發生。”
“那天聊天的就咱倆,不是你就是我,難道是他?”
一聽這話,馬秀也來氣了,拍桌起身,手指向旁邊夯土的匠人,咬牙切齒的蹬着朱元璋:“怎麼?不是你說的,難道是老天爺說的?”
“不是你說的,那我被抓的時候你在哪兒?朱拾跑斷了腿,找了所有人,唯獨找不到你。”
馬秀臉靠近朱元璋,眸中透着自信,臉色忽然變得凝重:“你以爲,我真的蠢到看不出來你是誰嗎?你根本就不是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