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醫館後院,那具“屍體”靜靜躺在冰冷的地面上。
北元探馬軍司的頂尖女刺客,海勒。
服下了號稱“神仙難救”的奇毒“三步倒”。
她嘴角還掛着一抹詭異的微笑,那是任務失敗,以身殉道的決絕。
馬致遠蹲下身,無視了她胸口那片被毒血染黑的衣襟,兩根手指輕描淡寫地搭在了她冰冷的皓腕上。
脈搏?
死寂。
心跳?
停擺。
呼吸?
斷絕。
在任何人看來,這都是一具涼透了的屍體。
“可惜了。”
馬致遠幽幽一嘆,聲音裏聽不出是惋惜她如花的年紀,還是惋惜一個上好的“人證”。
他從功德醫藥箱的針盒裏,捻出九根長短不一的銀針。
岐黃九針!
“噗!噗!噗!”
沒有絲毫猶豫,九針齊落!
如疾風驟雨,精準無比地刺入海勒周身九處大穴!
膻中、神闕、氣海、關元......
每一針落下,都帶着一股常人無法察覺的,溫潤而霸道的‘龍門醫氣’!
一旁的影七等人,連呼吸都忘了!
他們只看到馬致遠的手指快得像一道幻影,九根銀針仿佛自己長了眼睛,鑽入屍體的穴位之中!
這是......醫術?
這分明是神跡!
然而,更讓他們瞠目結舌的一幕發生了!
馬致遠並起劍指,指尖在九根銀針的尾部,以一種玄奧莫測的韻律,或彈、或捻、或震!
“嗡--”
九根銀針竟齊齊發出細微的蜂鳴,仿佛活了過來!
肉眼可見的,一縷縷比發絲還細的黑氣,順着針尾,被逼了出來,消散在空氣中!
“不夠!”
馬致遠眼中精光一閃!
“三步倒”的毒性,比他想象的還要霸道,已經徹底侵蝕了心脈!
尋常手段,只能驅毒,無法讓停擺的心髒,死灰復燃!
“那就讓你看看,什麼是真正的......回天之術!”
馬致遠冷哼一聲,左手再動!
這一次,是三根金針!
針身赤金,閃爍着令人心悸的華光!
龍門十三針殘篇,第三式!
回陽三針!
一針,定神魂!
二針,續心脈!
三針,逆生死!
“起!”
馬致“遠一聲低喝,三根金針如三道金色的閃電,直奔海勒心口三大死穴!
“噗!”
金針入體,悄無聲息。
整個院子,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一秒。
兩秒。
三秒。
影七等人屏住呼吸,死死盯着那具“屍體”,連眼都不敢眨。
突然!
“咳......咳咳!”
一聲劇烈的咳嗽,打破了死寂!
海勒那本已僵硬的身體,猛地一顫,一口黑色的毒血,噴涌而出!
她......活了!
她真的活了!
影七等人如遭雷擊,大腦一片空白!
他們看到了什麼?
起死回生!
閻王要人三更死,國舅爺偏留人到五更!
不!
國舅爺這是直接把人,從閻王殿裏給拽了回來!
海勒猛地睜開眼,蔚藍色的眸子裏,充滿了無盡的迷茫與震撼。
她記得自心脈的奇毒發作了,那種髒腑被寸寸撕裂的劇痛,她記得清清楚楚!
她應該已經死了!
可現在......
她感覺渾身暖洋洋的,仿佛浸泡在溫泉裏,除了有些虛弱,再無半點不適!
“你......”
她看向眼前這個俊美得不像凡人的青年,聲音沙啞,充滿了不可思議。
“你對我做了什麼?”
馬致遠收回金針,淡淡一笑,那笑容在她看來,比魔鬼還要可怕。
“沒什麼,只是覺得你這麼死了,太便宜了你的主子。”
“你一個北元的暗探毒女,活着的你,才是指證秦王妃觀音奴,勾結北元,圖謀不軌的......最佳人證!”
海勒臉色劇變,下意識就要運功再次自斷心脈!
可她驚恐地發現,體內那股修煉了十幾年的內家真氣,竟消失得無影無蹤!
丹田空空如也!
“別白費力氣了。”
馬致遠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指尖捻着一根細如牛毛的銀針,在她眼前晃了晃。
“我用銀針封了你七處經脈大穴,七天之內,你與尋常弱女子無異。”
“七天之後,是生是死,是恢復武功還是成爲廢人,全在我一念之間。”
海勒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名爲“恐懼”的情緒!
這個男人,不僅能掌控她的生死,還能掌控她的一切!
“你......你想怎麼樣?”她聲音顫抖。
馬致遠笑了,笑得溫文爾雅,說出的話卻讓她如墜冰窟。
“你長得如此美豔動人,死了可惜。”
“我更不放心你繼續回到我皇姐身邊,誰知道你這毒蠍子會不會再咬人。”
“所以,五天後,你就去我的國舅府,給我那未過門的國舅夫人琴顏公主,當個侍妾吧。”
“一個苗疆蠱女,一個草原烈馬,你們倆以後就在我國舅府的後院裏爭風吃醋,鬥個你死我活,總好過去大明廟堂上害人。”
轟!
海勒的大腦,徹底炸了!
讓她......去當侍妾?
讓她這個北元最驕傲的“藍色妖姬”,去和一個苗疆女子,共侍一夫?
這是何等的羞辱!
比殺了她還要難受!
“你休想!”她嘶吼道。
“哦?”馬致遠挑了挑眉,俯下身,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道:
“你以爲你服下的‘三步倒’,就真的無解嗎?不,它唯一的解藥,就是你們草原大汗的親血。”
“你的主子,親姑姑秦王妃觀音奴,她能給你解藥,但她沒有。”
“她只是把你當成一條......隨時可以犧牲的狗。”
“跟着我,你還有機會,親眼看到她身敗名裂,看到你那位高高在上的主子,跪在你面前......反正她跟秦王朱樉不是彼此相生厭嘛!”
“搞毀她,說不定秦王會對我感恩戴德呢......哈哈......而你如果繼續跟着她,你又會只是一具,被野狗啃食的冰冷屍體。”
“你自己選。”
說完,馬致遠站起身,再也不看她一眼。
海勒僵在原地,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
是啊......
主子......放棄了她......
而這個男人,卻把她從地獄裏,拉了回來......
一瞬間,信仰崩塌!
......
一個時辰後。
燕王府別院,燈火通明,宛如白晝。
一輛看似普通,卻由四名錦衣衛暗衛親自駕轅的馬車,緩緩停在門口。
車簾掀開。
馬致遠率先下車,神色淡然。
緊接着,是身穿一襲華貴蟒袍,臉上稚氣未脫,眼神卻冷冽如冰的皇長孫,朱雄英。
最後,是一個身披鬥篷,遮住了絕美容顏,只露出一雙復雜眼眸的女子。
海勒。
“舅爺,皇奶奶真的在裏面?”朱雄英小聲問道。
“在。”馬致遠點點頭,“今夜是家宴,燕王特意請了皇後娘娘,至於他有什麼目的,就不得而知了!”
“家宴?”朱雄英嘴角勾起一抹與年齡不符的冷笑。
“是鴻門宴才對。”
馬致遠贊許地看了他一眼。
這塊璞玉,正在以超乎想象的速度,被打磨成絕世神兵!
死過一次的幼龍,就是不一樣!
“走吧。”
馬致遠牽起他的手。
“今夜,舅爺就教你第一課。”
“如何......在敵人的棋盤上,笑着將死對方!”
踏入燕王府別院的大門。
一股暖意混合着酒菜的香氣,撲面而來。
絲竹悅耳,笑語盈盈。
主位之上,鳳冠霞帔的馬皇後,正滿臉慈愛地看着燕王朱棣。
“四郎,你這次從北平回來,人又黑了,也瘦了。”
朱棣豪邁一笑,舉起酒杯:“母後說的是,兒臣自罰一杯!不過能見到母後和雄英,再辛苦也值了!”
他的目光,掃過剛剛進門的朱雄英,眼中閃過一絲復雜。
父皇,大哥,還有這個死而復生的侄兒......
大明的未來,還真是......波詭雲譎啊!
而就在這時,朱雄英掙脫了馬致遠的手,邁開小短腿,直奔一個正在給燕王倒酒的錦衣衛千戶。
那千戶看到皇長孫過來,受寵若驚,連忙要行禮。
“砰!”
朱雄英卻像是沒站穩,一頭撞在他身上,將他手中的酒壺,撞翻在地!
“哎呀!”
朱雄英奶聲奶氣地叫着,一臉無辜。
“對不起,叔叔,我不是故意的。”
那千戶臉色一變,但對着皇長孫,敢怒不敢言,只能擠出笑容:“殿下無礙就好,是卑職的錯。”
馬皇後和朱棣都看過來,只當是小孩子頑皮,笑了笑。
唯有馬致遠,瞳孔驟然一縮!
他看得清清楚楚!
就在酒壺落地的瞬間,那千戶的袖口裏,滑出了一截黑黝黝的東西!
那東西的形制......
赫然是北元探馬軍司的制式手弩!
而他的另一只手裏,正藏着一支,淬着幽藍光芒的......
毒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