噼裏哐當的倒茶響動。
江斯越深深瞥了眼櫃子上的毛筆，又掃了眼頂着花臉，跟大金毛一樣忙前忙後狗腿的孟妄。
嘴角掀起幾不可察的嘲諷。
白癡！
只一秒，又消失不見。
他恭敬的看向孟清挽，對桌上幾人快速道：“祖宗，爺爺，媽，子公司還有事，我還要趕下一班飛機，就先走了。”
孟清挽頷首。
老爺子回過神，更是笑眯眯的成了嘴替，眼卻還看向孟妄：“行，你走吧，還有你！你個臭小子不是應該在上學嗎？怎麼也回來了？”
孟妄趕緊將茶遞了過去：“咳！我那不是急着見祖宗嘛，要不然，我怎麼能給祖宗倒茶呢！”
“祖宗，您喝茶！”
孟清挽接過茶，輕吹了一口漂浮在上方的茶葉，茶香嫋嫋升騰：“嗯，還算懂事。”
別的不說，這子孫被訓後，察言觀色的能力倒也沒那麼差了。
孟妄嘿嘿一笑。
老爺子吹胡子瞪眼的看向他：“就你滑頭！你今早是不是還遲到了？！”
孟妄支支吾吾。
孟芸如倒是突然出聲：“爸，你對小妄太嚴了，他今天早上遲到，那還不是昨晚被人耽擱了。”
孟妄想也沒想就跟着點頭，腦袋點到一半時，又突然接觸到孟清挽的視線。
他一個激靈，又立馬搖頭：“不不不，是我自己貪玩起晚了！”
孟清挽彎唇，垂眸，抿了一口茶。
孟芸如同樣瞥了眼靜靜喝茶的少女，擰眉，這少女又是小姑又是祖宗，老爺子難道是想給二房下馬威嗎？
她心裏不痛快，卻還和和氣氣的幫着說話：“偶爾貪玩一次也沒什麼，小妄這半年已經很努力了，不是上學嗎？快去吧。”
“對啊，我還要上學，我就先溜——先撤了。”
老爺子看着抓着機會，溜得賊快孟妄：“瞧瞧，都是你們縱着他！說兩句就跑！”
孟芸如：“哪裏的話，爸這大清早折騰也累了吧，正好我沒事，就讓我帶孟——祖宗在孟宅逛逛吧。”
老爺子轉頭：“祖宗？”
孟清挽抬眸，掃向將人支走的中年婦女，放下茶盞，起身：“走吧。”
“誒。”
“老宅除了隔壁的的傭人房，一共四層，加上外面的花園、人工湖泊、地下車庫等，總面積兩千六百平左右。”
“你若是喜歡，平時沒事可以去賞賞花，釣釣魚……”
孟芸如引着人往外走，介紹的聲音越來越遠，直到確定老爺子聽不見了，原本熱情的臉瞬間收了回去。
她停下腳步，優越感滿滿的看向旁邊，想擠入孟家的人：“怎麼樣，你以前住過的地方和孟家老宅不能比吧？”
孟清挽點頭，感嘆：“確實不能比，原來孟家現在過的是這種苦日子。”
“？”
孟芸如一愣，以爲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誰過苦日子？！”
這人是被刺激傻了，一不小心說反了嗎？
孟清挽瞧着面前小巧玲瓏的宅子，不答，只淡聲詢問：“如今一畝多少平？”
這話一出。
孟芸如頓時更瞧不起了，暗搓搓的諷刺道：“你居然連666.67平方米一畝，這種常識都不知道。”
“還真是老祖宗——”
“果然和大魏朝換算比例相差不大，難怪宅子看起來會小。”
兩道聲音一同響起，打斷了孟芸如想接着嘲諷的話。
她錯愕：“什麼？？”
孟清挽清冷的嗓音裏滿是愁緒，全是真心實意的貧苦。
“大魏正三品官員，宅邸都有十畝，孟家當年官居一品，按理可以有三十畝左右，但孟家節儉，孟府只有區區二十畝。”
“沒想到如今只有不到四畝，只有孟府的射箭場大小，縮水了五倍之多，到底是沒落了。”
節儉……
區區……
射箭場大小……
孟芸如鄙夷的嗤笑：“你還挺會裝，功課做得挺足啊，就老爺子讓你住的房間，都比你以前大不少吧？”
孟清挽又點頭，更苦了：“確實大一些，雖然比不上我在孟府的閨房，但確實比我軍營的帳篷要大一些。”
帳、帳篷……
大一些……
孟芸如一噎，簡直要氣笑了，這人還裝上癮了？
孟清挽側身，轉頭，目光突然冷冷地的直視着她：“你對我有敵意？”
孟芸如冷哼一聲，陰陽怪氣：“你一個比我小的人，想當我們家祖宗，我難道不該有敵意嗎？”
孟清挽眸光輕且淡，卻帶着若有若無的壓迫力，看人時仿佛能看透人心，直把孟芸如看得不自在起來。
上一世，她見多了世家、皇宮的醃臢事，戰場四年，對於孟家後人，她更喜單刀直入。
她吐字道：“不，比起祖宗的身份，你在看見血緣報告時，敵意更甚。”
畢竟拋去祖宗這一層身份，有鑑定報告在，原主還是老爺子的侄女，面前這人的姊妹。
一個年長的姐妹對一個許久未見的小妹，也不該是這種態度，一絲善意都無。
孟芸如狠狠一噎，見被一個比自己小十來歲的人說破，惱羞成怒之下，幹脆也不裝了。
她神情極爲厭惡，撇開目光：“沒錯，你母親當年明明能讓孟家更上一步，卻偏偏要跟一個窮小子私奔。”
“你知道我小時候，其他人都是怎麼嘲笑我嗎？知道她害得孟家丟了多少項目，害孟家被打壓嗎？”
孟清挽蹙眉，如實道：“不知道。”
孟芸如一氣：“你——”
“不過，如果讓你以前受到了嘲笑，我替她道歉。”
淡淡的嗓音讓孟芸如剛起的火氣，瞬間不上不下，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向自己道歉。
畢竟借用了身體。
孟清挽並不覺得有什麼。
她說完，話語一轉，目光望着身後的孟宅：“但，我孟家從不需依靠他人，我孟家立家，一爲國之信仰，二爲庇護家族子弟。”
“孟家子女，不應作爲家族的陪葬品，在出生十幾二十年後，就葬送身後一輩子，本末倒置！”
少女周身凜冽懾人的氣質，極易讓人忽視她的年齡，孟芸如渾身一窒，被堵得啞口無言。
她小聲吐槽：“……讓孟家更上一層還有錯了。”
孟清挽回頭，不怒自威：“你若是真有本事，比起依附他人的聯姻，倒不如好好打理家族產業，真正壯大孟家。”
“你——”
孟芸如面色一白又一喜：“等等，你的意思是說，你是不跟我們搶公司？”
搶？
所以，自己說的半天，只是這個意思嗎？
孟清挽眸色認真：“只要你是孟家人，只要你有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