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戰伸手幫她把耳邊的一縷碎發別到耳後,指尖無意間擦過她滾燙的耳垂。
“不過……”
陸戰的話鋒突然一轉,視線越過蘇綿綿,落在了癱坐在地上的王桂花身上。
或者更準確地說,是落在了王桂花那只胖得像發面饅頭一樣的手腕上。
那裏,有一抹翠綠色的光芒在閃爍。
“還有一樣東西,沒拿回來吧?”
陸戰的聲音驟然變冷,眼神像一把鋒利的刀子,直直地刺向王桂花。
蘇綿綿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媽媽的翡翠鐲子!
那是外婆傳給媽媽,媽媽臨終前特意囑咐要留給她的嫁妝!
當年王桂花進門的第一天,就強行從她手上擼走了,戴在自己手上顯擺了這麼多年。
因爲戴得太久,王桂花又發福了,那鐲子早就卡在肉裏取不下來了。
蘇綿綿以爲這輩子都拿不回來了。
“那個……那個在她的手上……”
蘇綿綿的聲音有些發顫,那是她心裏的一根刺。
“在手上?”
陸戰冷笑一聲,邁開長腿,一步步朝王桂花走去。
軍靴踩在地上的聲音,像死神的倒計時。
“那就給老子擼下來。”
“擼不下來,就把手剁了。”
王桂花正沉浸在家徒四壁的悲痛中,突然感覺頭頂罩下一片陰影。
一抬頭,就對上陸戰那雙毫無溫度的狼眸。
她嚇得渾身一哆嗦,下意識地把左手往身後藏。
“你……你還要幹什麼?”
“家裏都搬空了!連個吃飯的桌子都沒留!你還要怎麼樣?”
王桂花的聲音尖銳刺耳,帶着歇斯底裏的崩潰。
她是真的怕了這個煞星了。
陸戰根本不跟她廢話,直接伸出一只大手,攤在她面前。
掌心寬厚,指節分明,帶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
“鐲子。”
兩個字,言簡意賅。
王桂花瞳孔一縮,死死捂住左手腕。
“什麼鐲子?這是我娘家帶來的!跟這死丫頭沒關系!”
“這是我的東西!你們不能搶!”
這只翡翠鐲子水頭極好,是老坑玻璃種,當年蘇綿綿她媽可是大戶人家的小姐。
王桂花戴着它出去打麻將,不知道多有面子。
現在讓她交出來,比割她的肉還疼。
“你娘家?”
陸戰嗤笑一聲,眼底滿是嘲諷。
“你娘家是那個連耗子進去都要含着眼淚出來的貧困戶?”
“能拿得出這種成色的翡翠?”
陸戰雖然是個粗人,但跟着首長見多識廣,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他沒耐心跟這潑婦磨嘰。
“我數三聲。”
又是這一招。
但這一招對王桂花最管用。
“一。”
陸戰往前逼近一步,身上的煞氣壓得王桂花喘不過氣。
蘇父這時候不知從哪個角落鑽了出來,哆哆嗦嗦地想要打圓場。
“那個……首長同志啊,這鐲子桂花戴了好多年了,都長肉裏了,取不下來啊……”
“要不……就算了吧?就當是給長輩留個念想?”
蘇父一臉討好地看着陸戰,又轉頭看向蘇綿綿,眼神裏帶着一絲祈求。
“綿綿啊,你看你都要走了,就別跟你媽計較這個了,啊?”
蘇綿綿看着這個懦弱無能的父親,心徹底涼透了。
從小到大,每次王桂花欺負她,父親都是這副和稀泥的態度。
甚至爲了討好王桂花,還要幫着一起數落她。
“爸,那是我媽留給我的唯一念想。”
蘇綿綿深吸一口氣,聲音雖然輕,卻異常堅定。
“那是外婆傳下來的,不能給別人。”
“尤其是不能給害死我媽的人。”
最後一句話,蘇綿綿幾乎是咬着牙說出來的。
蘇父臉色一僵,訕訕地閉上了嘴,縮回了角落裏。
陸戰聽到這話,眼神更冷了。
“二。”
他彎下腰,一把抓住了王桂花的左手腕。
那只手腕粗壯油膩,那只通透碧綠的翡翠鐲子緊緊卡在肉裏,看起來格外不協調。
就像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啊!殺人啦!當兵的打人啦!”
王桂花殺豬般地嚎叫起來,拼命掙扎。
“我不給!這就是我的!除非你把我的手剁了!”
她篤定陸戰不敢真的在大庭廣衆之下動手傷人。
他可是軍人!
但她顯然低估了陸戰的手段,也低估了他對蘇綿綿的維護。
“剁手?那倒不至於。”
陸戰冷冷一笑,手指看似隨意地在她手腕的幾個穴位上一捏。
“啊——!”
王桂花突然發出一聲比剛才慘烈十倍的尖叫。
整條胳膊像是觸電一樣,瞬間麻軟無力,所有的勁兒都卸了。
那是分筋錯骨手的手法,專門用來卸人關節的,疼得鑽心,卻驗不出傷。
陸戰趁着她慘叫張嘴的瞬間,另一只手從兜裏掏出一瓶隨身攜帶的軍用潤滑油。
這本來是用來擦槍的。
他直接倒了一坨在王桂花的手腕上。
冰涼油膩的液體順着手腕流淌。
陸戰的大手握住那只鐲子,也不管王桂花疼不疼,用力往下一擼。
“啊!疼死我了!手斷了!手斷了!”
王桂花疼得眼淚鼻涕橫流,感覺手上的皮都被硬生生搓掉了一層。
“咔噠。”
一聲清脆的聲響。
那只禁錮在王桂花手腕上十幾年的翡翠鐲子,終於脫離了那層油膩的肥肉。
落入了陸戰寬大的掌心。
王桂花的手腕上留下了一圈紅腫的勒痕,有的地方甚至破了皮,滲出了血絲。
她抱着手在地上打滾,這次是真的疼哭了。
周圍的鄰居們看得心驚肉跳,一個個大氣都不敢出。
這軍官,下手是真狠啊。
但也真解氣!
陸戰看都沒看地上的王桂花一眼。
他從兜裏掏出一塊潔白的手帕,那是蘇綿綿之前給他擦汗用的。
他仔仔細細地把那只鐲子擦了一遍又一遍。
仿佛上面沾染了什麼髒東西。
直到把上面的油脂和王桂花的味道徹底擦幹淨,露出了翡翠原本溫潤的光澤。
他才轉身,走到蘇綿綿面前。
“手伸出來。”
蘇綿綿呆呆地看着他,下意識地伸出了左手。
那只手纖細白皙,手指修長,在陽光下近乎透明。
陸戰握住她的指尖,動作輕柔得不像話。
完全沒有剛才對待王桂花時的粗暴。
他小心翼翼地把鐲子套進她的手腕。
不大不小,剛剛好。
翠綠的鐲子襯着雪白的肌膚,美得驚心動魄。
這才是這只鐲子該有的歸宿。
“物歸原主。”
陸戰低聲說道,眼神裏閃過一絲驚豔。
蘇綿綿撫摸着那只冰涼的鐲子,眼淚終於忍不住掉了下來。
這是媽媽的溫度。
她真的拿回來了。
“謝謝……”
她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着陸戰,千言萬語都化作了這兩個字。
陸戰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淚珠,指腹粗糙卻溫暖。
“別哭,老子最見不得女人哭。”
嘴上這麼說,動作卻溫柔得要命。
他轉過身,面對着院子裏那群目瞪口呆的鄰居,還有縮在角落裏的蘇父。
原本還算溫和的表情瞬間收斂,換上了一副凜冽的殺氣。
他一手摟住蘇綿綿的肩膀,一手按在腰間的武裝帶上。
目光如電,掃視全場。
“都給我聽清楚了。”
陸戰的聲音洪亮如鍾,傳遍了整個弄堂。
“蘇綿綿,從今天起,就是我陸戰的媳婦,是我陸家的人。”
“以前你們怎麼欺負她,我看在她是晚輩的份上,不跟你們計較。”
“但是從這一刻起,誰要是再敢動她一根手指頭,或者在背後嚼舌根子。”
陸戰頓了頓,眼神定格在剛從地上爬起來的王桂花身上。
“那就先問問我手裏的槍答不答應。”
“我陸戰是個粗人,不懂什麼憐香惜玉,只知道護短。”
“誰讓我媳婦不痛快,我就讓誰全家不痛快。”
這番話,擲地有聲,霸氣側漏。
震得在場所有人心裏都是一顫。
尤其是那些平時沒少欺負蘇綿綿的長舌婦,此刻更是嚇得縮起了脖子,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這哪裏是嫁了個男人,這分明是找了個活閻王當靠山啊!
蘇綿綿靠在陸戰懷裏,聽着他強有力的心跳聲,感受着他身上傳來的霸道維護。
心裏那塊一直懸着的大石頭,終於落地了。
她知道,從今天起。
她蘇綿綿,再也不是那個任人欺凌的孤女了。
她的天,亮了。
“走了。”
陸戰不想在這個烏煙瘴氣的地方多待一秒。
他摟着蘇綿綿,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蘇家的大門。
身後,是王桂花絕望的哭嚎聲,和鄰居們敬畏的目光。
門口,吉普車已經發動。
滿載着嫁妝的卡車也轟鳴着準備出發。
蘇綿綿回頭看了一眼那個漸漸遠去的石庫門。
再見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