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消防員抬出的屍體被燒得面目全非，只剩一具焦黑的骨骸。
但腕骨上，卡着一圈燒得變形、卻依稀可辨的手鏈。
祁舜寒認得那條手鏈。
三年前葉舒生日，他親自設計定制，親手給她戴上的。
內側刻着“S&H”，他當時摟着她，在她耳邊說：“H是寒，S是舒，我們永遠在一起。”
法醫初步鑑定：女性，身高體重與葉舒吻合，死因爲吸入性損傷合並爆炸沖擊。
祁舜寒站在蓋着白布的擔架前，渾身僵硬。
雨不知何時下起來，打溼了他的頭發、肩膀，他卻毫無知覺。
他盯着白布下那模糊的輪廓，手指蜷了又蜷，幾次抬起，想揭開那層布，卻在即將觸碰到的瞬間猛地縮回。
他不敢。
警察遞過一個燒得變形的鐵盒：“祁先生，節哀。這是在廢墟裏發現的，可能是葉小姐的物品。”
祁舜寒接過鐵盒，手指有些抖。
打開。
裏面是燒焦的殘骸。
兩張粘連的演唱會門票存根，他帶她去看的第一場演唱會；
一張手寫卡片，字跡被熏黑，依稀可辨“舒舒，生日快樂”；
一枚戒指，是他某次出差隨手買的，她當寶貝似的收着；
還有一張照片，是他趴在辦公桌上睡着時，她偷偷拍的，照片邊緣被她摩挲得起了毛邊，如今只剩焦黃一角。
最後，是一疊設計稿。
正是被姜以棠“抄襲”的那份原稿。
祁舜寒的視線，死死定在稿紙背面——那裏有一行極小的、娟秀的字跡：
“給阿寒的禮物。雖然他永遠不會知道。”
“啪嗒。”
一滴水珠砸在燒焦的紙面上，暈開一小塊深色。
祁舜寒死死捏着那張殘破的照片，指關節捏得咯咯作響，手背青筋暴起。
他突然低吼出聲，聲音嘶啞破碎：
“誰允許你死的？！”
“我還沒說考驗結束！我還沒給你錢！誰準你死的？！”
周圍的警察和消防員都愣住了，看向他的眼神帶着驚愕。
祁舜寒猛地轉身，大步走向車子，拉開車門的手都在抖。
他把自己關在另一棟別墅的房間裏，一整夜。
第二天出來時，西裝筆挺，表情平靜，眼底只有一片深不見底的寒潭。
“處理掉。”他把鐵盒塞給跟上來的助理，聲音冷硬，“葬禮，低調點。”
仿佛昨夜那瞬間的失控，從未發生。
助理怔了一下，而後點頭，“好的，祁總。”
與此同時，得知消息的姜以棠紅着眼眶來找他，撲進他懷裏：“舜寒，對不起……都怪我，那天不該任性留下你……如果我讓你回去，也許葉舒就不會……”
祁舜寒抬手，機械地拍着她的背，聲音沒有起伏：“與你無關，是意外。考驗結束了，我們很快會結婚，別再說這些了。”
姜以棠從他懷裏抬頭，仔細觀察他的表情，小心翼翼地問：“舜寒，你真的……一點都不難過嗎？畢竟在一起三年，就算是養只寵物，死了也會……”
“以棠。”祁舜寒打斷她，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聲音冷了幾分，“我說了，別提了。她只是完成考驗的必要環節，現在環節結束，她也該退場了。只是方式……有點意外。”
他別開眼，看向窗外。
姜以棠抿了抿唇，沒再說話，只是依偎進他懷裏，手卻悄悄攥緊了。
當天夜裏，祁舜寒做了個夢。
夢裏是第一次見到葉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