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楠今晚的工作主要負責站在門口做迎賓,等到客人都到了,她再進內場負責給客人倒酒。
好在她個子高,不用特意穿高跟鞋,倒也不會很累。
聽說蘇家人早就到了,現在在活動休息室等着出場。
各界名流陸續到場,江楠一邊笑容得體的對每個客人鞠躬說歡迎,一邊豎起耳朵聽他們說八卦。
“蘇蘭僑再嫁都是三婚了,裴家竟然還能吃得下,可真是大開眼界。”
“你懂什麼,那蘇家新研發的生物提煉技術已經申請了專利,聽說能精準提高提取效率50%,這哪家不眼紅啊,現在癌症治療是個技術難題,有了這項技術,未來發展勢頭那都是不敢想的。”
“蘇家目的很明確,只要能把之前作廢的婚約撿起來,這項技術就直接降利3個點提供給裴家使用,你要是裴老爺子,你不心動?”
“那裴頌年也是個冤大頭,直接給江家倆閨女當後爸,這也忍得下,要是我,我可早就翻臉了。”
“所以你當不了話事人啊。”
江楠站在一側,默默把這些都聽了進去。
怪不得蘇蘭僑把她叫到這裏來,明明白白說要看她當小醜,原來底氣在這。
江南垂下眼睫,掩去眸底情緒。
時間接近7點,宴會馬上就要開始了,人也到的差不多了。
可是她想見的人還未出現。
他今天不來了嗎?
他可是今天的重要男主角。
和江楠一起迎賓的小姐姐已經進去了,江楠望着電梯口一語不發。
是不是他今天不想來?又或者有事耽誤了呢。
他不來,她其實心裏還挺高興的。
她上一次問他會不會和蘇蘭僑結婚,他眼底的抵觸毫不掩飾,清晰可見。
江楠收回視線,準備進內場。
電梯門突然開了。
沉穩有序的腳步踏在光潔地面上,江楠心髒沒由來的往下墜。
這腳步聲,她熟。
她回頭,視線和裴頌年對上。
今天他一身炭灰色定制套裝,高支數羊毛混紡面料帶着細膩的啞光質感,利落的肩線貼合身形,腰線收得恰到好處,襯得身姿挺拔如鬆。
內搭最上方兩顆紐扣鬆開,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
他……用心打扮來的。
就是這樣勾的蘇蘭僑非得要他吧。
江楠在心裏嘲諷,前不久還親口說不會和蘇蘭僑結婚的男人,今天盛裝出席,來參加爲他量身定制的“認親宴”。
她習慣性掩去心裏那些星星點點的煩躁,揚起眉眼驚喜道:“叔叔?”
裴頌年走近,眉目疏冷寡淡,看見她的那一刻眸底掠起驚訝,後又瞬間消散,只問她爲什麼在這。
江楠指指左胸前別着的侍應生胸牌,“我來掙個外快。”
這話裴頌年不信。
不說她缺不缺錢這事,蘇家舉辦的宴會,她怎麼可能自取其辱過來找罪受。
裴頌年看着她沒說話。
她頂不住壓力,還是妥協道:“我媽媽給我一個請柬,叫我一定要來。我想着與其過來浪費時間應付這些無聊的交際,不如順手掙點,還能見到你,幹嘛不來。”
江楠就是這樣,說話賣慘行茶道,說話總帶着點漫不經心的“茶味”,半真半假的甜話順嘴就來,做事也愛繞着彎子留三分餘味。
那些話聽着順耳熨帖,卻生裹着層朦朧的霧,叫人忍不住琢磨背後的深意。
可她語氣又太過隨意,看着不過是隨口一提,聽的人迷迷糊糊、又不敢當真,怕自己會錯了意顯得唐突,只能懸在半空,拿不起也放不下。
她就是那種叫人心裏癢的女孩子。
裴頌年選擇性的只聽前面幾句,蘇蘭僑把她叫過來能有什麼好事?前些日子把人打成那副樣子,傷這才剛好,小孩也是聽話,叫她來,她便來,不會拒絕保護自己嗎。
想說什麼,三緘其口又咽下去,再怎麼說她畢竟還是江家人,只簡單說了句“注意安全”,便入了場。
江楠看着裴頌年的背影,眸底情緒翻涌。
注意安全?注意誰的安全?
*
場內播放着悠揚舒緩的鋼琴曲,京市名流三五聚成群在一起,各自交流、攀談、置換着名利場上最根本、最直白的目的。
江楠端着托盤輕盈的穿梭在人群之中,眼睛時不時瞟向人群中的焦點。
場地很大,兩千多個平方的大廳根本不用刻意尋裴頌年,他個頭高,氣質挺拔,臉蛋出衆,人群簇擁的地方,就是他的所在。
或許是江楠的視線過於直白灼熱,裴頌年無可避免的和她的目光在空間相接數次。
每次裴頌年也只是用平靜的眸光輕輕的掠過她的臉,然後和身邊的人繼續交流。
他好像不喜飲酒,手中那杯價值不菲的小半杯瑪歌依舊不見消耗。
她還瞅着機會想去給他倒酒呢。
宴會悠揚的鋼琴曲忽然轉爲明快的圓舞曲,水晶吊燈的光束倏然聚焦在旋轉樓梯的頂端。
蘇蘭僑身着一襲寶藍色露肩禮服出現,頸項間的鑽石項鏈在燈光下折射出耀眼的光圈。
她微微揚起下巴,保養得宜的臉上帶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右手優雅地搭在鋪着天鵝絨的扶手上。
蘇蘭僑有高傲的資本。
掌聲如潮水般涌起。
她緩步走下台階,江楠從她的臉上只看到毫不掩飾的兩個字:得意。
京市最炙手可熱的黃金單身漢,頂級豪門話事人,再矜貴的名頭,再驕傲的男人,都要在今天,在她的生日宴乖乖和她宣布聯姻,成爲最親近的人。
曾經青春年華對自己最不屑一顧的男人,如今不還是向自己低頭,不得不承認她的籌碼足夠分量。
蘇蘭僑眼角眉梢是肉眼可見的開心和自得。
“楠楠?”
江楠聽見有人在喊自己。
她回頭望去,一個保養得宜的老太太站在不遠處,滿臉驚喜的看着她,“真是楠楠!”
老太太是江楠的親奶奶,以前父親在世時,倒是還有不少走動,後來父親去世,奶奶怕睹物思人,就很少和江楠有來往了。
“快過來叫奶奶瞧瞧!”
蔣陸華激動的朝着江楠揮手。
江楠在原地愣了幾秒,腳步不聽使喚的挨了過去。
“哎呦我的乖孫孫。”蔣陸華一把將江楠摟進懷裏,聲音是久別重逢的顫抖,“孫孫這些年吃了不少苦吧,心疼死奶奶了。”
“我也想你,奶奶。”江楠將頭埋在蔣陸華的肩膀,默默閉上眼睛。
從前家庭圓滿時,爸爸媽媽都在,一家人和和美美的,奶奶對她很好,吃的穿的沒少過她的。
父親去世後,蘇蘭僑和蔣陸華婆媳關系不好,視同仇家,基本不再有聯系。
江楠不想給奶奶惹麻煩,也不再主動聯系過奶奶。
許久未見,奶奶已經滿頭銀發,比以前老了許多,也瘦了許多。
江楠喉嚨酸澀,奶奶是她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奶奶……”
過往幾年的辛苦與掙扎像炸金花一樣簌簌涌向腦海,江楠委屈的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