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快,快進來!”
陳阿姨連忙將門完全拉開,激動得有些手足無措。
她想拉溫寧蕤的手,又似乎顧忌着什麼,只是迭聲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你這孩子,怎麼瘦了這麼多……”
溫寧蕤正想進門,這時,一個尖銳並夾雜着怒氣的聲音從客廳方向響起,打斷了這片刻的溫情:
“溫寧蕤!?”
只見溫家大小姐溫寧薇踩着高跟鞋,疾步從客廳走了出來。
她身上穿着當季新款的連衣裙,妝容精致,此刻卻瞪大了眼睛。
臉上寫滿了驚愕不解,以及迅速涌上的怒氣。
她上下打量着站在門口的溫寧蕤,仿佛看到了什麼不該出現的東西。
“你怎麼回來了?!”
溫寧薇眉頭緊鎖,語氣不滿,忍不住質問:“你不是應該在倫敦嗎?爸媽不是安排了你和趙家的公子見面?”
“你這個時候跑回來幹什麼?”
這毫不掩飾的煩躁和興師問罪的態度,瞬間將溫寧蕤重新拉回了那個令人窒息的環境。
陳阿姨在一旁看着,滿臉擔憂,想說什麼卻又不敢插嘴。
溫寧蕤看着溫寧薇那張寫滿不悅的臉,正欲開口解釋。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又從樓梯方向傳來。
“吵吵嚷嚷的,怎麼回事?”
溫家二哥溫寧皓皺着眉快步走進門廳,身上還帶着些酒氣。
當他的目光落到溫寧蕤身上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臉色沉了下來,語氣比溫寧薇更不客氣。
“溫寧蕤?”
“你搞什麼鬼!不是讓你在倫敦好好跟趙謙相處嗎?”
他怒吼:“誰允許你私自跑回來的?壞了家裏的安排你擔得起嗎?”
緊接着,在二樓聽到動靜的三哥溫寧宇也趿拉着拖鞋出現在樓梯口。
他倚着欄杆,抱着手臂,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的譏誚:“我當是誰呢,原來是五妹啊。”
“怎麼,英國待不下去了?還是趙公子沒瞧上你?”
四姐溫寧苑原本在偏廳插花,此刻也捏着一支玫瑰走了出來。
她倒是沒說話。
只是用一雙挑剔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溫寧蕤,目光在她素淨的衣着和難掩疲色的臉上停留,嘴角撇了撇。
露出了輕蔑與了然的神情,仿佛在說“果然如此”。
溫寧蕤臉色蒼白,身側的手指幾不可見地顫抖。
心髒仿佛痙攣,一抽一抽的,越怕什麼來什麼的既視感。
偏偏她嗓子眼堵得慌,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客廳裏的動靜終於驚動了書房裏的溫父和在茶室休息的溫夫人。
溫父溫柏年皺着眉頭,沉着臉走出來。
當看到被兒女圍在中間的溫寧蕤時,他的眼中閃過明顯的詫異和不悅,“寧蕤?”
“你怎麼回事?不是在倫敦嗎?怎麼突然跑回來,連個招呼都不打?”
“趙家那邊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最後出現的是溫夫人。
“寧蕤?”
她穿着一襲墨綠色的蘇繡暗紋旗袍,保養得宜的臉上沒什麼表情。
只是目光銳利地盯着溫寧蕤,像是在審視一件出了差錯的物品。
“你該不會……是把事情搞砸了吧?”
陳阿姨早已退到一邊,低着頭,滿臉焦急卻又無能爲力。
“我……”
溫寧蕤張了張嘴,聲音艱澀。
面對這意料之中卻又依舊刺人的集體詰難,準備好的說辭堵在喉嚨裏。
心裏,一陣酸澀疼痛。
“你什麼你?”
溫寧薇不耐煩地打斷她,雙手環胸,語氣刻薄,“看看你這副樣子,畏畏縮縮,話都說不利索!”
“讓你去相個親,籠絡住趙謙,這麼簡單的事都做不好?”
“我們溫家養你這麼多年,供你吃穿,送你出國,是讓你當大小姐的嗎?”
“你倒好,一聲不響跑回來,你是存心想氣死爸媽,想看着溫家完蛋是不是?”
“就是!”
溫寧皓借着酒意,言辭更加肆無忌憚,他指着溫寧蕤,滿臉鄙夷,“溫寧蕤,你說說你有什麼用?”
“除了會死讀書,擺弄那些破瓶子爛罐子,你還會幹什麼?”
“家裏好不容易給你鋪的路,趙家那是多好的機會!你知不知道爲了搭上趙家這條線,爸費了多少心思?”
“你倒好,屁都不放一個就滾回來了,我看你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天生就是晦氣!”
溫寧宇更是嗤笑一聲,火上澆油:“二哥這話說的,五妹可能真就是沒那個福氣,沒那個本事唄。”
“趙謙什麼人,能看上她這樣的?估計是嫌她木訥,上不了台面,給晾在倫敦了吧?”
溫寧蕤站在門廳中央,纖細的肩膀微微顫抖着。
她不是沒有預料到會面對責難。
可當這惡意如此直白洶涌地撲來時,那深植於骨子裏的怯懦和自卑還是讓她幾乎站立不穩。
她求助般地將目光投向一直沉默的溫夫人,眼底含着最後的希冀。
或許……
或許養母能說句公道話,至少,不要讓她如此難堪。
然而,溫夫人只是用那雙冷靜到近乎冷酷的眼睛看着溫寧蕤,精致的眉毛微微蹙起。
片刻的靜默後,她終於開口,瞬間讓其他喧嚷的子女安靜下來。
“寧蕤。”
溫夫人嗓音冷漠,“你太讓我失望了。”
僅僅一句話,讓溫寧蕤眼底最後那點光,徹底熄滅了。
“我安排你去英國,給你創造機會,是指望你能懂事,能爲這個家分憂。”
溫夫人搖了搖頭,緩緩說道,“趙家這門親事,對如今的溫家意味着什麼,你不會不明白。”
“我原以爲,經歷了這些年,你至少該學會審時度勢,該知道感恩,知道回報。”
她頓了頓,凌厲的目光掃過溫寧蕤簡單的衣着。
那眼神,仿佛在看一個不成器的作品。
“媽,跟這種白眼狼廢什麼話!”
溫寧皓怒道,“我看她就是翅膀硬了,忘了自己是誰,忘了是誰把她養大的。”
“今天非得給她點教訓不可!”
說着,他竟氣勢洶洶地上前一步,似乎想對溫寧蕤動手。
陳阿姨在一旁看得心驚膽戰,忍不住低呼:“二少爺!”
就在這劍拔弩張的時刻。
一道低沉冷冽的男聲突兀地插了進來,冰寒寡淡:
“我看今天誰敢動她一根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