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桑晚意這番話,說得情真意切,姿態放得極低,既全了桑景南的面子,又給了桑婉婉一個台階下。
桑景南很是滿意,捻着胡須連連點頭,臉上的笑容又真切了幾分:“好,好,都是一家人,說開了就好。來,都入座,都入座!”
一場風波,就這麼被輕描淡寫地揭了過去。
席間觥籌交錯,賓客們又開始推杯換盞,桑晚意端着酒杯,有一搭沒一搭地應付着前來敬酒的夫人小姐們。
酒過三巡,她的臉頰染上了一層薄薄的緋紅,眼神也開始變得有些迷離。
她撐着額頭,身子微微晃了晃,對着身旁的翠燕低聲道:“我有些頭暈,許是喝得急了。扶我去換身衣裳,醒醒酒。”
翠燕連忙應下,扶着她站起身。
桑晚意對着主位上的桑景南和宋嵐福了福身,聲音帶着幾分酒後的含糊:“父親,母親,女兒有些不勝酒力,先行告退,去去就回。”
宋嵐見她面色潮紅,站都站不穩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輕視,嘴上卻關切道:“快去吧,讓丫鬟好生伺候着,仔細腳下。”
桑景南也只當她是小輩酒量淺,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桑晚意由翠燕扶着,穿過喧鬧的廳堂,朝着她出嫁前住的院子走去。
一離開衆人的視線,她那迷離的眼神瞬間恢復了清明。
“你不用跟着我,”她在一個岔路口停下腳步,對翠燕吩咐道,“去我從前的臥房裏等着,把窗戶打開透透氣。若有人問起,就說我酒勁上頭,在裏面歇着。”
翠燕有些不放心:“小姐,您一個人......”
“無妨,這是自己家裏,能有什麼事。”桑晚意打斷她,“記住,沒有我的吩咐,不許任何人進去打擾。”
“是。”翠燕不敢多問,領命而去。
支開了翠燕,桑晚意提着裙擺,熟門熟路地避開巡夜的家丁,身影悄無聲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她的目標很明確——桑景南的書房。
書房重地,自然有下人看守。但今天府裏大宴賓客,人手都被調去了前院,書房外只有一個老仆在打盹。
桑晚意繞到書房後窗,窗戶從裏面閂上了。她從發間抽出一根細長的銀簪,探入窗縫,摸索着撥弄了幾下,只聽“咔噠”一聲輕響,窗栓應聲而開。
她利落地翻身而入,動作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桑晚意沒有點燈,借着微弱的月光,開始快速而系統地搜尋。
母親的嫁妝單子,她早已爛熟於心。
那些名貴的古玩字畫,宋嵐不敢輕易變賣,怕被人發現。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桑景南藏在了他認爲最安全的地方。
而這個家裏,沒有比他的書房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先是檢查了書架,一排排的書冊被她快速翻過,沒有夾層。牆上掛着的名家字畫,她也一一取下,仔細檢查了畫軸和背後的牆壁,同樣一無所獲。
她又來到書案前,拉開一個個抽屜。
裏面都是些尋常的筆墨紙硯,還有一些官場來往的文書。桑晚意翻看了一下,都是些無關痛癢的東西。
她心裏有些焦躁。
難道是自己猜錯了?
她的指尖劃過最後一個抽屜的底部,正準備關上,忽然摸到了一絲凹凸不平的觸感。
桑晚意心中一動,將抽屜整個抽出,伸手進去摸索。在抽屜最內側的擋板後面,她摸到了一個扁平的錦盒。
她將錦盒拿出,打開一看。
錦盒裏,靜靜地躺着一枚玉佩。
玉佩用上好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通體溫潤,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澤。玉佩的形狀是一只展翅欲飛的朱雀,雕工繁復精美,每一根羽毛都栩栩如生。
這是母親的玉佩!
桑晚意的腦海裏,瞬間浮現出母親的模樣。這枚朱雀玉佩,是外祖梁家傳下來的,母親自小便隨身佩戴,說是能護佑平安。
她小時候還經常拿在手裏把玩,對這玉佩的每一處細節都記得清清楚楚。
母親去世後,這玉佩便不見了。她原以爲是跟着母親一起下葬了,沒想到,竟然被桑景南藏在了這裏。
他爲什麼要把母親的遺物藏起來?是愧疚,還是別有圖謀?
桑晚意將那股翻涌的情緒強壓下去,她仔細端詳着玉佩,將它的款式、紋路、甚至是那鳥喙上一個細微的缺口,都牢牢記在心裏。
這東西,她一定要拿回來。但不是現在。
她要找個手藝高超的匠人,仿制一個一模一樣的贗品,再找機會換回來。
以防打草驚蛇。
如果此時自己直接拿走,桑景南一定第一個懷疑到自己。
將玉佩放回原處,桑晚意的心緒稍稍平復。
她站起身,目光再次掃過整個書房。
忽然,她的視線落在了書案底下,那塊鋪地的青石板上。
其中一塊石板的顏色,比周圍的要深上一些,邊緣的縫隙也似乎更寬一點。
桑晚意蹲下身,伸出手指,沿着那條縫隙用力一按。
只聽一聲極輕的機括聲響,那塊石板竟然緩緩向一側滑開,底下還有一層更薄的木板,不同的是這塊木板上有一把鎖。
密室!
桑景南的書房裏,竟然還藏着一個密室!
桑晚意的心跳漏了一拍。這裏面藏着的,會是什麼?
她不甘心地又嚐試了幾下,密室的入口紋絲不動。時間不多了,她不能在這裏逗留太久。
桑晚意將石板恢復原狀,又仔細檢查了一遍書房,確認沒有留下任何痕跡後,才從後窗悄無聲息地翻了出去。
她剛從書房的院牆後繞出來,準備返回自己的院子,忽然,假山後面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聲,還夾雜着女人刻意壓低的喘息和男人粗重的呼吸。
“......你輕點兒......別被人聽見了......”
“怕什麼,這大晚上的,誰會到這兒來。小美人兒,快讓爺好好親香親香......”
桑晚意立刻閃身躲到了一塊太湖石後面,屏住了呼吸。
透過假山的縫隙,她看清了那糾纏在一起的兩個人。
男人穿着一身寶藍色的錦袍,正是她的二弟桑文煜。
而被他壓在假山石上,衣衫半褪的女人,卻讓桑晚意吃了一驚。那女人看着年紀不小了,年紀看起來竟和繼母宋嵐差不多大。
她認得這個女人,是京中一個參軍校尉的夫人,那位校尉,恰好是桑文煜的頂頭上司,常年被派駐在外,一年也回不來幾次。
只聽那女人嬌喘着推他:“文煜,別在這裏......萬一被人撞見,我們倆都得完蛋......”
桑文煜卻不管不顧,嘴裏還哄着:“怕什麼,他常年不在家,守着活寡你不寂寞?今兒個就讓爺好好疼疼你......”
場面愈發火爆,不堪入目。
桑晚意冷着臉,正準備悄悄退走。
可她剛一動腳,一塊小石子“咔”地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