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一拍手：“那就是暫時存放的地方，娘倆晚上搬過去，住堂屋地上！”
“啊？”沒誰不驚訝。
夏天地上返潮，冬天地上冰涼，那是人睡的地兒？
唐老太的形象，這回可算是真的土崩瓦解了。
有人不信，問唐小婉她娘孫菜花：“真的嗎菜花，我咋不信呢？”
孫菜花苦笑：“那麼多人跟着，還能有假？”
西河生產大隊的民宅，一般都是三間正屋。
爲了省磚頭，三間屋中間沒有隔斷的，用大衣櫃當隔斷牆，或者中間直接啥都不擋。
一般正中間那屋，是堂屋兼吃飯的地方。
東屋尊貴，一般都修成炕連着外面的灶台，給家裏長輩住；西屋也不錯，冬天能分到東邊的餘溫，家裏受寵的小輩一般住這邊。
老唐家特殊，唐老太兒子沒了，兩個孫子也娶了媳婦有了孩子。
當初結婚，唐老太做主新起了東西各三間的廂房，大孫子分了東廂房，二孫子分了西廂房，兩家都沒住正房的西屋。
而三孫女唐小芳受寵，跟着唐老太一起睡暖呼呼的炕，西屋裏就放紡織機、柴禾之類的雜物。
唐小婉娘倆？
白天出門幹活，晚上回來在堂屋打地鋪吧！
多冷的天，娘倆都是在地方放個木板，然後睡上面，頂多冬天鋪個被褥。
可憐見的！
大隊長李向前本來還覺着唐小婉心眼多，聽到這裏，就覺着唐老太不是人：“解放二十多年，你還學想着當封建大家長壓迫人？”
這會兒唐老太老實了，啥也不敢說。
笑話，就一次沒聽話，損失了一半家產。
她敢在頂着幹？
唐老太一抹眼珠子，淚水汪汪：“大隊長，我錯了，我認錯還不行，反正家也散了，我老婆子沒給兒子守住媳婦，我老了沒用了！”
李向前一挑眉：“你擱着陰陽怪氣呢，你家散是我的錯？”
“不敢不敢！”唐老太低着頭擺手，不敢讓對方看見眼裏的不甘心：“分完家了，我帶孩子們回去了。”
她現在就想趕緊回家，將自己關屋裏，再也不出門。
丟臉呢！
唐老太招呼着被驚呆的唐小芳過來攙扶自己，領着老唐家一幫殘兵敗將想撤。
李向前哼一聲：“唐嬸子別走，分家是第一件事，還有第二件呢！”
第二件，跟唐小婉就沒關系了。
是李向前要拽着唐老太上台，讓全隊人過來教育教育。
這個，唐小婉就不參與了。
她着急歸攏東西呢。
娘倆沒有分宅基地，唐小婉說直接住老神廟得了，那地空着也是空着。
婦女主任李向榮不願意：“跟我走！”
她將人直接帶到自己院子旁邊，指着緊挨着自家的小院說：“當家鬥地主，他們家院子多，都沒分完，這個小院連着我住的那個，太小，沒人要！”
老百姓分了農具、糧食、地板車以及家禽，人口又多，小院子再好，也不願意住，都願意拿着補貼占宅基地蓋大院。
於是兩個當年地主家長工住的小院子就閃下，至今沒分出去。
一場分家，唐小婉意外連連。
大隊長說分家說的特別溜，比唐小婉預想的還順利；
唐老太也乖，一提唐小芳進城她就熄火了；
最大的收獲，就是分到了想都不敢想的小院子。
小院緊挨着李向榮家，以後不怕唐老太過來鬧事。
唐小婉興奮地，將從老唐家搜刮出來的東西，螞蟻搬家一樣，一點一點搬到小院那邊。
等衆人教育完唐老太一回頭，人唐小婉娘倆已經將東西搬完，收拾家去了。
婦女主任李向榮更是找大隊長匯報完，要了鑰匙，給人開門：“以後這個院子就是你們的了！明天遷戶口的時候，順便把院子也給登記了。”
李向榮善意的提醒，讓唐小婉很感動：“謝謝李主任，你是我們母女的再生父母！”
李向榮“噗嗤”笑了：“得了吧，你可別搞這一套，以後喊我姨就行，行了你們幫吧，我回家做飯去。”
鬧太久，天都黑了。
此刻的小院門口，只有孫菜花和唐小婉娘倆和一堆東西。
孫菜花現在還不敢相信呢，抹着淚不停的問：“這就算分家了，咱娘倆……真分出來了？”
“是的！”唐小婉看她一眼，見她淚眼汪汪的，伸手幫她擦擦眼淚，用堅定的聲音說：“媽，以後咱娘倆，肯定能將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的！”
孫菜花重重點頭：“嗯！”
從前怕分家沒法活。
但真分出來，孫菜花突然感覺到身上的無形的枷鎖，突然就卸下去了，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她也不是心甘情願被人勞役，也渴望着新生。
孫菜花充滿了幹勁兒，催着唐小婉開鎖，將東西搬進去。
唐小婉也想看看新家啥樣，於是開鎖推門。
小院之所以沒分下去，就是太小了。
農村誰家不是個大院子？
兩間規規矩矩的正房，一分半的院子，窗戶底下一棵無花果樹，一口井，再無其它。
但好圍牆高，隱秘。
更令人驚喜的，是挨着牆角，竟然有帶着蓋的個旱廁！
要知道，現在農村家裏根本沒有專門的廁所，就角落裏圈個席子，挖個坑，刮風下雨都沒有擋頭。
每次上廁所，對唐小婉來說都是噩夢。
現在，她擁有一個帶着頂棚的旱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唐小婉叉着腰，仰天大笑。
“閨女，笑傻了，來幫忙搬東西！”孫菜花推她一把，才將人從夢裏喊醒。
唐小婉急忙過去搬東西。
東西對現在的人來說不少，但在唐小婉眼裏還是寒酸。
就一個桌子重，其餘的她一手拎一個，沒一會兒就將東西搬進院子。
孫菜花提起水桶去井邊打水，準備燒一鍋熱水將屋子裏外全擦幹淨。
唐小婉推門進去，發現屋裏幹淨着呢，好像有人天天來打掃。
她招呼孫菜花：“媽，你看，幹淨着呢！”
雖然啥也沒有，但就是幹淨。
就連磚炕都掃的一塵不染，上面還留着炕席，竟然沒有被人揭走？
老天爺呀，這是什麼神仙屋子。
孫菜花手裏抓着麻布進屋，東摸摸西看看，果然被人收拾的幹幹淨淨：“真是奇怪，誰打掃這麼幹淨？”
